靳弦眼中的惊讶之情一闪而过,尸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苍白而脆弱。

    许扇琯细细地将银针上的水银擦拭干净,不忍地闭起眼,“悠梨先被人砍下双手,失血过多。再被强行灌入大量的水银,导致中毒而死。她饱受着断手之痛,再加上体内的水银,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内脏,犹如钻心之痛。实在……”已是不忍说下去,他虽信道,看惯生老病死,但是生命总是珍贵的,更何况被人这般残忍杀害。

    悠梨的尸体,脸上仍停在生前最痛苦的表情,她虽有罪,也不该受这份折磨。靳弦怨着自己,内心极度自责,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离荒,你派人将尸体送回淮府吧。”

    气氛低沉到了极点,死亡的气息一直环绕在四周。许扇琯皱紧了眉,此时正是阳光直射,空气中时不时飘来腐尸的味道。望向靳弦,劝慰道,“回去吧,靳弦,这乱葬岗不是久留之地。”

    却见靳弦仍旧站在原地沉思。

    “扇琯,”靳弦突然开口说道,眼神依旧黯淡,“悠梨被凶手砍下的双手,会放在哪里?”

    许扇琯脑中有一点线索,但是没连接上,“在……”

    “在太守府内,”靳弦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他,笃定地说道,“其实枫叶一直都是在迷惑我们视线,那些断手才是本案的关键。”

    “大人,你去哪儿?”连离荒见靳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回太守府。”

    靳弦同许扇琯火速赶回太守府,连离荒则将尸体连同棺材,一起送回淮府。

    刚一进府,沈旬便迎了上来,见他神色匆忙,忙问道,“大人,你这是……”

    “沈旬,你知道之前悠梨住的房间么?”

    沈旬为难地想了想,“大人怎么突然问起悠梨夫人,那间屋子早已荒废了许久。”

    许扇琯举着折扇轻轻敲了敲靳弦,示意他不用太急,笑着对沈旬说道,“大人只是想去看看,劳烦带路了。”

    “是,大人这边请。”沈旬鞠了一躬,唯唯诺诺地走在前方。

    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院内的小屋,沈旬说道,“这旁边是过去章画大人的忠肃阁,这里就是悠梨夫人的住所。”

    靳弦刚想抬步进去,被许扇琯拦住,“依我看,靳弦,你还是不要进去,我自己进去便是。”

    “那好。”

    靳弦只在门外等了约一刻钟的功夫,许扇琯便出来了,手中的折扇微微敲了敲手心,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靳弦,看来你猜的没错,悠梨的手的确在这房内,而且双手合十,指着窗外的西北方。”

    靳弦点点头,看来本案便是与那断手相关。对着乱葬岗的方向,乱葬岗下便是章画私自修建的园陵,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联系?

    许扇琯看着沈旬,“沈管家,这房中有一双血淋林的断手,你找人处理了,这太守府可得加强防范。”

    一席话说得沈旬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地像两人行了礼,“大人恕罪,属下马上处理,再多派点侍卫巡视。”说完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靳弦只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许扇琯冲沈旬和善地笑了笑,“大人不会怪罪于你,放心吧。”

    沈旬感激般地点点头,冲着二人行礼。

    “靳弦,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靳弦在脑中慢慢地画着一幅线索图,回答道,“是时候,去找一找之前几个人的尸体。”

    “你知道在哪里?”

    靳弦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并不是很确定,不过也差不了太多。”

    当夜。

    一直等到夜深,靳弦才同许扇琯和连离荒悄悄潜出太守府,来到乱葬岗。

    连离荒心中都是疑问,郁闷之情溢于言表,“大人,为什么又要来乱葬岗,昨天我可是在这里待了一夜啊。”

    许扇琯见他一副苦恼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离荒,不是叫你留在府里么,你偏要跟出来。”

    “我是担心大人的安危……”连离荒赶紧说道。

    “哈哈,”许扇琯越发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怕我抢了靳弦,从前我碍于在朝中,鲜有空闲与他见面,都是你二人长期待在一起。”

    连离荒尴尬地笑了几声,反驳道,“扇琯,你……”

    靳弦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打断了连离荒的话。他小声说道,“离荒,你看看那边可是两个人?”

    连离荒顺着靳弦的目光看过去,踌躇了一阵,“看起来像,又不像。”

    只见乱葬岗不远处的地方,火光微微闪了一下,便没了踪影。

    “大人,不见了。”连离荒压低声音,他的灵敏度异于常人,对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有察觉。

    靳弦静静地说道,“算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陵墓的入口,里面必定有不可见人的秘密。”

    连离荒为了保护靳弦,找寻墓口之时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从不远处传来许扇琯的声音,因为风声的缘故,显得有些断断续续,“靳弦,我们不是专业的盗墓人,这墓穴会不会开得十分隐秘,如此找也不是办法。”

    靳弦也知道要找到墓穴的入口,必定不会那么简单,“我没想那么多,以前只听说过一些关于摸金校尉的传说,分金定穴。不过我并不了解其中的道理,对风水也不擅长。”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许扇琯的声音,“按理说,以章画的水平,墓穴应该不难找。姑且我就以易经卜卦,算一算墓穴的位置。”

    连离荒同靳弦走到许扇琯身旁,见他从袖中拿出三枚钱币,连离荒惊讶到了极点,瞬间佩服起来,“扇琯,你还会算卦?”

    许扇琯只轻微地笑了笑,“人在江湖走,当然什么都得会一点。”

    靳弦在一旁冷静地说道,“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想说了。”

    “上次是意外,”许扇琯忍俊不禁。连离荒疑惑地望着两人,皱着眉头,委屈地说道,“你们二人又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不提也罢,”靳弦不禁叹了口气。

    倒是许扇琯沉不住气,说起来,“之前我刚学会占卜,便找靳弦算了一卦,哪知好的不灵,坏的灵。为他算了一道震卦,震卦表示时局不定,或许会受有无名之怒的殃及。哪知第二日在朝堂之上……”

    靳弦恨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提起这事。

    连离荒没看到靳弦的眼神,陷入沉思,过了许久,终于释然,“是不是那件事?我就说那日大人怎么会那么倒霉,查案过程中凶手畏罪自杀,竟然成了他的过错。倒是被禾隐廷尉给将了一军,罚了俸禄又停了一月的职。”

    “这可不是我提的,”许扇琯笑出声来,手上仍一遍一遍地扔着钱币。突然,说了一句,“有结果了。”

    靳弦和连离荒都凑了上来,许扇琯轻轻说道,“先天为艮七,后天为艮八,艮卦。”

    连离荒茫然地看着他,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什么意思啊?”

    “易经中有八经卦,两两重叠极为六十四卦,一卦为一动一变。六十四卦每一个皆有六爻,每爻有一象,代表着周天万物,千变万化。艮卦,六十四卦中的第五十二卦,卦象为山。寓意世间诸物,适可而止。”许扇琯解释道。

    连离荒依旧摇了摇头,“不懂。”

    许扇琯无奈地叹了口气,“白说这么多了,靳弦,你知道龙脉么?”

    靳弦点点头,“有听说过,由昆仑山而起,延伸了五条龙脉。我朝境内存有三条龙脉,倒是选为墓穴的好地方。”

    “嗯,”许扇琯赞同般地点点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根据卦象来看。新枫郡很可能处于一条龙脉之上,称为‘艮脉’,章画应该就是将他的墓穴修建在那里。”

    连离荒后知后觉地拿着手中的铲子,激动地说,“墓穴在哪儿?”

    许扇琯指着不远处的一处荒地,“那里应该就是。”

    三人走到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这不是之前发现淮夕落的地坑么?竟然会是墓穴的入口,真是恶来全不费功夫。

    连离荒首当其冲,拿着火把跳下去,看了看四周的泥土,倒是有点雨水的味道。冲上面喊道,“大人,这坑底有翻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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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使劲儿挖着脚下的泥土,突然,连离荒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轻轻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差不多,下面已经中空了。”他脑子虽不是很好使,不过他从小习武,长年在外锻炼,对这些倒是十分了解。

    许扇琯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指示,这方面很信任他。连离荒拥有出色的观察力和洞察力,对细节把握得很精准。

    连离荒在地坑四周观察了一会儿,指着一处,“这里应该有一个楼梯,小心地挖这一块。”铲子刚下去,便感觉到一阵坚硬的物质,连离荒拨开上层的泥土,是一块方形的地砖。用铲子轻轻地翘起一个口,赫然看到一条地道。“大人,我们发现了一条地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墓穴里无声无息,伸手不见五指。许扇琯走在后方,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个人。

    “靳弦,”他试探性地叫了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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