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向外走着,没有言语,丽娘的话句句都在淮夕落耳边。

    她突地停下脚步,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淙喧,此地有巫术么?”

    淙喧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远方的天空,声音很轻,“夕落,你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会有把活人当作祭品的巫术?”淮夕落直直地看着他。

    这倒是淙喧第一次闪避她的目光,“我们世代信奉萨满教,巫术大部分是为了祈福,只有……”又略微迟疑了一下,“活人祭一般是为了诅咒和灵媒。”

    “灵媒……”

    淙喧看着她,眼神温柔,“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对于我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灵媒就是巫师为死人举行婚礼,然后将两人合葬在一起。”

    淮夕落惊讶地捂住嘴,这……是冥婚,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恶心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是,人还活着?也要下葬?”

    “别怕,本来我不想对你说这些事,”淙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声音温和,“阴婚便是这样,有时候会把人活埋合葬。所以,一般都是花钱买一个女子……”

    淮夕落靠着身旁的柱子,以前只听说,现在居然碰上了。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难道,不残忍么?”

    淙喧知晓她无法接受,安慰道,“深芳楼中死去的女子同灵媒有关系么?夕落,此事你还是别管了,交给我吧。”

    淮夕落闭起眼,忍住心中的恶心感,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使劲摇摇头,“不行,淙喧……”

    “夕落,你别这么固执。灵媒之事你本就无法接受,又何必趟这趟浑水,还是交给我吧。”淙喧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地扶着她。

    正说着,耳边传来了许扇琯的声音。

    “靳弦,看来我们来得不巧。”

    靳弦只是略微看了两人一眼,此时淙喧正双手搀着淮夕落。

    淙喧点点头,“你们的确来得不巧。”

    淮夕落睁开眼,尴尬地挣脱他的搀扶,“淙喧,我没事的。”又看着靳弦,笑着问道,“你回来了?”

    靳弦“嗯”了一声,并未再多说什么。

    许扇琯打量了下她的气色,笑着说道,“夕落,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倒有些惊慌之色。今日,从丽娘那里,问出了些什么?”

    淮夕落苦涩地笑了笑,刚要开口,便被淙喧拦了下来,他担忧地说道,“还是我来说吧,你先回房中歇一歇,过会儿我来看你。”

    淮夕落尴尬地看着他,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还是先离开吧。她笑了几声,对淙喧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许扇琯摇着折扇,笑着说道,“靳弦,你不去送送?”

    “不用。”淮夕落和靳弦同时说道。

    许扇琯脸上的笑意更深,“你们俩倒是越来越有默契了,是不是?淙喧兄。”

    淙喧的脸略微抖动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违心地点点头。

    “这边请,淙喧兄,你就好好同我说一说丽娘的事。”说完便生生地把淙喧攥走,末了还同靳弦笑了笑。

    “又擅作主张,”靳弦小声地说道。“你的脸倒是没有痕迹了。”

    淮夕落立即摸了摸自己的脸,微低着头,轻轻地笑了笑,“已经无碍了,我皮糙肉厚的。”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绑来的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淮夕落抬起眼看着他,仍是他那张毫无起伏的脸。

    淮夕落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靳弦,有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我竟然忘了。萼萧同棋墨,他们两人有特殊的关系。

    “我已经知道了,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淮夕落诧异地睁着眼,停顿了半刻,继续说道,“那天我跑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二人在一起,紧接着便被棋墨打昏了……”

    靳弦皱着眉,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一日,许扇琯说过是看着你回了淮府,难道……”他冷笑一声,“看来那日许扇琯看到的人并不是你,而是萼萧。”

    淮夕落见他陷入沉思,小心翼翼地问道,“案子结了么?”

    靳弦摇摇头,“可以说是结了,也可以说是没结,可能一直都没结束。”

    淮夕落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正在脑中想着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

    靳弦突然开口说道,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神,“你真的是淮封之女?”心中既希望能有不一样的答案,又不希望,毕竟棋墨那人太过阴险。

    淮夕落被他一问,瞬间有些发懵。难道他看出来,我跟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赶紧点点头,“我自然是淮封之女,淮夕落,不然还能是谁。”

    “是啊,不然还能是谁,我又在期待什么……”靳弦的声音越来越轻,“你先回去休息吧。”

    淮夕落看着靳弦的背影,心中疑惑,刚刚他明显话中有话,与平时的他都不一样……他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晓么?

    晚膳时,众人坐在一起。淙喧坐在淮夕落的身旁,小声说道,“之前已着人请了丽娘,不过她说没有胃口,就不来了。”

    淮夕落感激地点点头,对于丽娘他也是费心了,竟会做得如此细致。说到底,丽娘还想杀他,她活着,对他便是的威胁。他倒还能云淡风轻,注重这些细节。

    淙喧站起身举着酒杯,说道,“你们既然远道而来,便是我的客人。匆匆相聚,也是缘分,不妨一起畅饮一番。”

    呼延朔林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只得举起酒杯。单于马上就要同中原宣战,这……是敌是友都没分清。

    许扇琯同靳弦也略微举杯示意,不过靳弦向来不喝酒,自然也不会沾惹一分。

    淙喧拿过淮夕落的酒杯,“这酒烈着,你就别喝了。我们胡人世代嗜酒,喝酒就如喝水一样,你可比不得。”又看向呼延朔林,“朔林,案子你已经听清了,开始查了么?”

    呼延朔林愣了一愣,握住的筷子也抖了一下,看了看外面已然漆黑的夜,“这……要查也只有明天了吧。”

    淙喧将手中的酒杯一放,“我看,就直接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挖出来,丽娘说是什么诅咒,这样破咒最好。”

    淮夕落听得头皮发麻,“你这是要鞭尸么?”

    淙喧笑了笑,“既然凶手是她,直接找到她,不就结案了么?”

    “如果人还继续死呢?”靳弦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淙喧一时语塞,直直地盯着他,“怎么可能?”

    “如果她不是凶手呢?”

    淙喧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说她不是凶手,已经断定是诅咒杀人了。”

    靳弦只轻轻笑了笑,并没有言语。

    淮夕落忙拉着淙喧,怕他与靳弦再起冲突,“淙喧,其实我也好奇,一个死人真的可以诅咒杀人么?有这种巫术?”

    一旁的呼延朔林淡淡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

    淙喧立刻白了他一眼,呼延朔林一激灵,立即补充道,“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也有巫师会作法,以死人来杀人。”淙喧马上满意地点点头,吓得他一头冷汗。

    “你有什么想法?”淙喧问道,眼神望着靳弦。淮夕落也是同样紧张地看着他,正好遇上他的眼神。快要交汇的一瞬间,立即被淙喧打断。

    靳弦随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不经意地说道,“我并没有说要查这个案子,扇琯,给你两日。两日一到,我们立刻回新枫郡,此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许扇琯自知劝不住,也不劝了。素来知晓他性子倔,此时倒是下定了决心,自己这红线牵的倒是坎坷。

    淙喧瞬间不爽,还从没遇到过一个人敢对自己这样不敬,这几日因为夕落的缘故,已是对他礼让有加。他竟然还不识好歹,如此傲慢……真当我们胡人好欺负。

    淮夕落看出淙喧脸色有异,立即拽住他,压低声音说道,“淙喧,抱歉……我不得不拉住你。”

    淙喧看着淮夕落的脸,心中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左胸口的位置却在隐隐作痛,脑中响起过往呼延朔林说过的话,“淙喧,你应该知道如今你是左贤王,更是将来的单于。就不该把自己的把柄和弱点展现出来,你如果真是为她好,就该看清当前的形势。”略微叹了口气,或许真的不该留她在自己身边,太过危险。而她对那个靳弦,又太过明显。

    一顿饭吃得气氛又尴尬到了极点,淮夕落只得同许扇琯谈话,靳弦这一走看来是下定了决心。这个案子到底是查还是不查,自己是完全没有思绪。

    许扇琯见她愁眉苦脸,略微笑了笑,小声同她说道,“两日足够破案了,放心。靳弦看似不关心,他已说了本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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