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躺在一个奇怪的长形盒子里,它通体透明,还冒着汩汩的寒气,我用手摸了一下,冰凉刺骨。我从盒子里爬起来,环视着四周,我感觉我睡了好久好久了,以至于我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生疏甚至遗忘。

    我用手敲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我依稀记得父亲最后的话语,他好像说让我的尸体和冰棺一起埋葬在冥域里……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想起了这就是冥域!而我现在看到的这个盒子,则是父亲所说的冰棺!那么幻境呢?对了,幻境已经消失了,栤说过的,所以我现在看到的冥域还是我出进冥域时的样子,四面都是墨色的墙壁,可是为什么幻境会消失呢?我并没有死不是吗?

    还有罹忻对我说过的奇怪的话语!他说让我先沉睡,毁灭之日来临前会来唤醒我的,那么毁灭之日要到了么?毁灭之日到底又指的是什么呢?

    我感觉头很疼,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努力回忆着我能想起来的细节,一切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我的脑海里徘徊过场,当我终于理清了思路,知道我昏睡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让我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我分明记得我用尖锐而锋利的长甲刺穿了我的眼睛和耳膜,那钻心的痛楚想起来还仿佛油然存在。但是现在我的眼睛却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看见着周围的一切。

    为什么呢?我把双手放到了视线之下,端详着可以看到的掌心,然后轻轻的对自己说了声:“翎羽。”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确确实实的回荡在了我的耳边,我拍了一下掌心,包括回声在内的声音都清清楚楚的在我耳边一一呈现,我更迷糊了,难道是说我沉睡前还是失去的听觉与视觉,在我醒来后就都神奇般的自动痊愈了?我感到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于是我从冰棺里爬出来,正在想着下面该怎么做的时候,冥域之门突然奇迹般的打开了。

    我记得冥域之门的钥匙是只有父亲有的,但是从门口进来的却不是父亲,也不是栤。而是两个身着银白色盔甲的男人,他们的手里握着尖锐的长矛,顶端都缀着缎红色的缨带。

    我好奇的看着他们,他们则是很吃惊的看着我,仔细端详着,其中一个小声的对另外一个说道:“奇怪,泷亦这老家伙不是说这里只有一副冰棺和一个妖物的尸体么,怎么还有个活着的妖怪在这里呢?”

    活着的妖怪?他们应该是在说我吧,我想。我没有吱声,只是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尽量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另外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则走向了我,他拉起我脖子上拴着的锁链,拖着我向外走去。

    “管他呢,我们只是把泷亦家所有活着的东西找出来,让王来裁决罢了。”

    他这样对发问的那个男人说道。

    活着的东西?王?裁决?

    难道说泷亦家族出了什么事吗?我心里一惊,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冥域是一个建在地底的牢房,外围是层层通向地面的台阶。那个男人拖着我走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阳光满满的洒在我的脸上。我感到有些晕眩,因为太久的没有接触到外面的阳光和空气,一直以来冥域里黑暗寂静的生活,让我一下子有些缓不过来,我觉得天地都是分外的刺眼,我不禁抬起手臂用黑袍遮住了我的眼睛。等到我能看清楚周遭的环境之时,周围的一切让我大吃了一惊。

    我身处在庭院的最中央,拖着我脖颈上枷锁的两个男人此刻正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个我只看到背影的男子的边上,对他说着什么。那个男子身着雪白的袍子,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至腰际,他的头上,带着一顶镶着金边的奇怪的帽子,而他腰际悬挂着的,则是我从未见过的金色的长剑。

    “很好,把她也带到那边去吧。”

    男子的声音冷得像殇城雪期时常青树上结成的冰凌,又像来自遥远的国度一般。

    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才更惊讶的发现,整个泷亦家族的人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他的面前,罹幻和罹忻并排跪在一起,在他们后面的是栤,还有茯苓,她的脸色很苍白,樱子此刻正跪在她旁边担心的扶着她。而跪在那个男子最前面的,则是父亲,他的嘴角,分明有着殷红的鲜血。

    他们听见了那男子的话,都吃惊的抬起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了,父亲显的更加的苍老了,白鬓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额头,而他身后的罹幻,罹忻,还有栤,则是完全摆脱了当年的那种稚气,都成为了英俊潇洒的男子汉了。樱子倒是没有什么改变,茯苓虽然看上去亭亭玉立了许多,但是脸色依然苍白。大家,大家都长大了呢。

    看来我真的睡了很久了,只是一梦的时间,却不料时过境迁了这么久。我走向他们的时候,父亲突然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他用异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除了好奇之外,好像还有些其他的话要说。

    我知道父亲的奇怪来源于哪里,本应该是被认为死了的人,相隔几年之后却活生生的再次出现在眼前。我来到父亲的身边跪下,然后微微的转过头去看着罹忻,我心爱的罹忻。

    罹忻的样子还像是以前一般,只是他的眼神更深邃了,脸庞也更清秀了。他并没有看向我,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有些,我说不清楚的感觉。反而是在樱子旁边的栤一直看着我,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敌意。

    “罪臣泷亦,你作为我的第一席下杀手,竟敢忤逆我的意思,扰乱我的计划,你们泷亦家族世代侍奉王族,忠心可鉴,却要让这万古的英明毁在你的手里,可悲啊,可悲!”

    我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那个男人的眼睛看着父亲,他的双眸是罕见的冰绿色,纯澈的眼神里却有着一股傲然于世,高高在上的傲气,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敬仰和畏惧的气息,我感觉我的心突突的跳着,有些不能自已。

    “泷亦愿意承担所有罪责,但愿王能饶恕我的家人。”父亲一字一顿的说道,他虔诚的伏在地上,声音听起来却是有些止不住的哀伤。

    “饶恕?我的人生里没有这个词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作为我的第一杀手,泷亦,你已经老了,老到甚至有些糊涂了。若是你家族里没有更优秀合适的人才可以替代你,那么,殇王苏索的杀手世家,自此将不复存在。”

    只是在刹那间,我听到了耳边有疾驰的风吹过的声音,父亲在刹那间起身飞跃到了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我惊讶的转过头去,罹幻此刻正执着一柄长剑站在我的边上。

    “对不起,父亲大人,你王下第一席杀手的意志,就让我来继承吧。”罹幻冷冷的说道,他的目光看着父亲,没有一丝的犹豫之情。

    “很好。”,那个自称是殇王苏索的男人递给泷亦一把锋利的三戟剑,“去,存活下来的,便是我殇王选中的男人。”

    罹幻接过苏索手中的利器,远远的把他手中的剑扔给了父亲,父亲吃力的接住,我清楚的看见他肩上有殷红的血迹流下来,应该是刚刚被罹幻的剑所伤。

    只是一瞬间,我听到巨大的响声在我的耳边响起,那三戟剑带着电闪雷鸣一起贯穿了父亲的身体,从胸口刺进去,从背部贯穿出来,大片大片的鲜血从父亲的胸口冒出来,父亲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他用剑支撑着身体不让他倒下,他看着罹幻,淡淡的笑了一下。

    “罹幻,我的意志,你可要好好的贯彻下去啊。”那是父亲最后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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