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漫卷,一阵马嘶夹杂着鼎沸的叫喊声掠过铁匠铺,掠过火花四溅的风声。十几匹快马载着十几条壮汉像阵刀风直扫向凤来老店,从每个人身上那弧形另类的刀锋,不难看出是篝火镰刀帮的人。这个帮派在江湖上虽算不上大,武功也不见得高明可行为怪异作风狠,辣。这些行走在阳间的鬼客总在夜晚出没于山野,慌村,野店。所到之处燃起堆堆篝火,干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买卖,见不得人的勾当。让人诧异的是这帮夜猫子居然在白天招摇过市,面色惊惧如临大敌,想必是遇到麻烦了,可到底是江湖客,从刚一踏足江湖就将生死至于度外,才一进店就推杯换盏行起了酒令“六六哇!七个巧啊!八匹马呀!”

    门外的风更硬了吹的幌子左飘右摇。街面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走来俩个女人,前面的古灵精怪打扮的像个童子却分明是女儿身,一脸的孩子气可一双眼睛却闪露精光。紧随其后的女人让人一看之下心生骇然。一张惨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轻挑的眉毛和披散的长发也是白的却白的让人触目惊心,一身红的像血比血还血腥的猩红色格外的刺眼,衬得那张脸更加的瘆人。

    这高个瘦长的女人手上居然缠绕着铁链,牵在那童子摸样的女孩手里。亦步亦趋表情怪诞却目露幽光。店小二犹疑着还是上前搭话“二位二位!住店吗?本店有上好的……”不等店小二把话说完那童子却将手中的铁链扔给了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店小二一搭手差点没趴下,看那链子也一般却足有百八十斤,店小二忙牵着那女人跟在后面,心里却在不住的打鼓。

    那白衣童子偏偏找了个有主的座且有几条壮汉喝的云山雾罩。“嗯,就这吧!”说的几个人都愣了没了言语。店小二一看吓得手里的铁链子脱了手砸在脚面上啊——呀呀呀呀连声的惨叫,店小二疼的呲牙咧嘴抱着那只脚单腿直蹦。客店里顿时没了声音,都看着店小二自己在那斗牛。柜台里的掌柜见状忙出来解围。

    “哎呦这位客官!您看看这怎么话说那!这小二不懂事,怠慢您了!楼上有上好的雅座包间我这就领您过去!”不等白衣童子开腔,这桌面上的几个吃客不干了“慢——着!这哪来的小妮子!没看大爷们都坐齐了吗!要不坐哥哥我腿上撒撒娇,要是哥几个听的舒服咱就换个地聊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童子却不怒也不言语眼波流春居然听话的坐在了那壮汉的腿上。几个人见状淫邪肆意笑的更加放肆,说来也怪只有那壮汉一人笑不出声且一脸苦相苦不堪言。只听咔吧一声那汉子和童子坐的那条板凳裂了,碎了一地的木屑。在座的几个人笑的更起劲了“老黑!你这千斤坠的功夫真是练到家了!这小娘们可真够沉的哈哈哈哈哈……”可倒在地上的那叫老黑的汉子却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这还不算只见那童子原样的姿势,一条原本搭在那汉子身上的左腿依旧翘着,而右腿只用脚尖点地却稳如泰山。就这一手技惊四座,都傻了。最后连那几个傻笑的吃货也噎住了,像是喉咙里塞了东西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眼睛不停地在倒地的汉子和那童子的一双腿之间反复。愣了也就那么几秒,几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抬起地上还在不住抽搐的汉子,连同旁边的几桌随从风也似的跑了。

    店小二一瘸一拐的忙给换了个凳子“哎呦姑奶奶!我真替你捏把汗!刚刚那帮家伙都是篝火镰刀帮杀人不眨眼的主!”

    “在想想,还忘了一样”白衣童子转着脖子像是活动筋骨。

    “呃”店小二被问蒙了。

    “翻白眼,吐白沫啊”白衣童子掏出一个铃铛在手里把玩,放在嘴边亲了亲表情怡然自乐。

    “是是是”店小二知趣的收拾起了桌子,不一会就换了一桌酒菜。看着上好的女儿红,这童子的一双大眼睛更亮了多了几分光彩,夺目。这童子拿起酒盅一饮而尽吧嗒吧嗒嘴嬉笑道“小二看赏!”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店小二乐的像个三岁的娃娃嘴里谢个不停,忙上前拿起酒壶给这童子倒酒,瞟了一眼童子旁边的红衣女人开口道。

    “姑奶奶!这位是您什么人啊怎么……”说着将目光落在了红衣女人手上缠的铁链。童子看着酒盅里荡漾的一张小脸随口道。

    “她呀她是我娘”一句话说的店小二倒像是呛了一口酒。这店小二打破沙锅问到底。“姑奶奶,你怎么把你娘给锁起来啦?”

    “她是个疯子不锁上……”童子看着店小二聚精会神的样子。

    “不锁上啊她会吃人舌头的!我娘得了怪病一天不吃人舌头就会发狂。这不在前一个镇子也有一个店小二问了不该问的话,结果那就变成了哑巴”店小二一听吓得直起鸡皮疙瘩,再看看那红衣女人的嘴好像大了许多,从嘴里吐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这店小二吓得转身就走。

    “哈哈哈哈哈哈”童子乐的前仰后合直笑出了眼泪也不管身旁的红衣女人吞咽着一大盘猪舌头。

    客店里的酒客们东拉西扯着似乎忘了刚才的一幕。谁也没有注意角落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形消瘦的人,不言不语自斟自酌。

    门外的风声一声紧似一声又是一阵马嘶。几个声音破门而入。

    “老大!就是这,那小妮子是个高手!老黑都没出手就被他做了!”

    “哦?好辣的主!”

    “老大!甭管他!咱的地盘让她立着进来横着出去!”

    “就是就是”门外一时变得嘈杂像炸了锅的热油。门里的人却依旧醉生梦死。

    门外挤进来一个脑袋四处张望着,将目光定在了那童子身上又缩了回去。在那领头的壮汉耳边嘀咕了几句,那汉子也不说话只是皱了皱眉走了进去,一帮吊儿郎当的随从前呼后拥。

    那汉子直奔白衣童子那张桌,犹疑了片刻又看了看左右开口道。

    “这位朋友!在下篝火镰刀帮帮主,江湖朋友抬爱!送我一个诨号——飞天火镰云五。我的那个手下有眼无珠该死!不知朋友此行是公干还是……那汉子含而不漏手却下意识的攥了攥腰间的镰刀。

    童子不为所动只是饮酒吃菜,这一路强人也不敢妄动只是看着却神情紧张不敢呼气。过了许久那童子开口道。

    “公干当怎讲?这私游又如何啊?”虽是童声童气可别有一种威严压迫着一伙强人。那叫云五的似斟酌了一番开口道。

    “要是公干,不知朋友可有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一伙强人一时竟没了言语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还是这飞天火镰云五开了腔。

    “就是那铁扇庄的铁扇,上画清明上河图反面写有“铁扇公义!”说完那叫云五的汉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像是整个人都矮了许多,旁边的也都面色惊惧,佝偻着似一群听到狮吼的土狼。

    这童子还是不为所动还是饮酒吃菜。那云五见状突然歇斯底里从腰间拽出了镰刀却颤抖着语无伦次。

    “我我我篝火镰刀帮在这江湖道上虽名不见……经传!可也不至于任人宰割!”说着就要拼命。

    “慢着!”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镇住了一伙强人和吃客。只见一个又矮又敦实,一副厨子打扮的人拿着一把菜刀立在厨房的门口。

    一伙强人一看不由一阵狂笑,笑的弯了腰有了上汽没了下气。还是那云五止住了众人的笑声,嘴角却也露出一丝轻蔑。他向站在边上的家伙使了个眼色。那货色解下腰间的镰刀慢腾腾的挪向了那厨子,开口道。

    “哎!从哪蹦出你个硬骨头!敢管大爷的事!我看你是活得腻了!就你那把破刀吓唬……?”还没等这货把话说完只见打了一道雳闪,在看这货没了音站在那不言语,也就一秒,整个人倒了下来,脖子上却多了一道刀痕,奇怪的是没有血液流出人却死于非命。见状,就连云五这样江湖道上的狠角色也大惊失色,知道碰到高手了可转念一想,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还不如去死。好在人多,再说那厨子也是出其不意,又攥了攥手中的镰刀——我飞天火镰也不是吃素的!想罢与众强人对了一下眼色就围了上去。可那厨子却不为所动反倒开腔搭起了闲话。

    “你们说说这厮是怎么死的?”

    “被你砍死的!”众强人怒目相向,都亮出了家伙——那一把把杀人无算,死神的镰刀。

    “错!”一个声音振聋发聩。众人一瞧正是那白衣童子,说话时也是一边饮酒一边吃菜。众强人木偶一样看着她又吃又喝,只是他们似乎少了刚刚的精气神。等了许久那童子不紧不慢开口道。

    “那货死心眼”

    那厨子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问道“此话怎讲?”

    “能杀人的刀就是好刀那他岂不死心眼吗?”

    “哎!说的也是啊!这年头傻子特别多一,二,三……”不等那厨子开口靠窗户坐着的俩个怪模怪样的老者,其中一个却先开了腔。只见这两人一个花白胡须面如古玉,一身青衫却绣有贾岛的诗意画寻隐者不遇,却用的银线看着分外扎眼。另一个一样的花白胡须穿着一身黑衣,铁青的脸上原本的一副煞气却已被愁容消磨殆尽。说到怪,怪的是那青衫老者一只右手捏着那黑衣老者左手的手脖子,就像是一个郎中在给一个病人号脉。

    在说这云五已没了一帮之主的霸气回过头,来到两位老者桌前开口道“不知二位前辈高姓大名?”

    “你问我啊?我叫甲乙他叫丙丁”那青衫老者刚一开口却见那黑衣老者一脸的不情愿。见状,青衫老者道。

    “哎——瞧我这记性都老糊涂了!他好像不叫丙丁让他自己说”脸上遂现出一副讥讽之态。那黑衣老者涨红了一张黑脸看了看云五又看了看青衫老者,似有一肚子苦水却又咽了回去。

    站在云五身后,一个满头癞疮的刀疤脸突然开口“嘿!你个老东西!满嘴跑舌头!成心消遣我们……”还不等他说完却有一股内劲挟风带雨,势如排山力如倒海可奇怪的是,这股力道瞬间又化于无形,众人只觉冷风扑面一股寒意沁入心脾。那刀疤脸整个人都僵了就像个木头桩子立在那,面如土色,那表情就像大个的牛蛙眼珠子鼓鼓着,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就这一下众人无不心声骇然。顷刻间死一般的寂静变成了窃窃私语,在座的酒客无不赞叹这青衫老者内力之高。篝火镰刀帮的这路强人却吓破了苦胆个个面如鬼厉,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过了片刻,那飞天火镰云五的脸上勉勉强强似笑非笑且甚是滑稽,那表情不像是称霸一地的枭雄倒像是过街的老鼠嗫嚅着开口道。

    “晚辈对手下管教不严多谢老爷子手下……”

    “谢我?你个猴崽子要谢呀你去谢谢他吧!”

    青衫老者用一只闲着的左手,将众人的目光指向了坐在角落里那个谁也没有留意的身形消瘦的人。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无不咂舌。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老者发出的雄浑的内劲竟顷刻化于无形的原因所在。在说云五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那人近前躬身行礼开口道。

    “敢问朋友贵姓高明?多谢出手相救!他日必当厚报!”

    那身形消瘦的人只管喝酒并不着急搭话,愣了半晌,那云五脸上似有尴尬之色。

    “你想听哪一个?”

    这身形消瘦的人语惊四座,一个人一辈子也就一个名字,无论张三还是李四,要么叫张三要么叫李四可他似乎不止。

    “二十年前我是个行踪飘忽没有影子的人,而十年前我又变成了一个无心之人”说着,这身形消瘦的人脸上现出了痛苦与凄楚的神情随口吟诵了一首诗。

    “江湖水冷剑无心,生若浮萍任飘零。

    酒入愁肠肠已断,无肠公子仗剑行。”

    “无心剑柳成荫!”这次说话的是那个本来做菜却杀人的厨子。脸上的敬畏之色已溢于言表。听到这个名字连那青衫老者也为之动容只是不易察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被叫做无心剑柳成荫的身上。再说那飞天火镰云五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且打了一个寒颤,好像整个人又像刚刚说到铁扇庄时那样又矮了一截。这个刀头舔血的江湖客此刻似乎后悔刚刚说了那番话,带着一伙强人疯也似的夺门而逃,可就在最后一个强人要跑出去的时候却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啃屎。这家伙还没明白过来,却有一只脚把他那颗生有癞疮的脑袋搂了过来。

    “我这老东西还中用不?滚!”说话的正是那青衫老者,即便教训那小厮,他的一双右手却还是捏着那黑衣老者的手脖子说来甚是古怪。对此有两个人却是洞若观火,不动声色。

    门外的风依旧吹吹打打像是鬼娃娶亲。故事好像就此告一段落可世间事往往难测难免横生枝节。就在凤来老店里那篝火镰刀帮的一路强人四面撞墙的时候,在小镇的开头那铁匠铺却来了一路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一个其貌不扬让人过目就忘的人,这人手里却拿着一样江湖中人人敬畏的物件——一把同样其貌不扬的扇子只是那扇面上却画了一幅清明上河图,稍有江湖阅历的人不用看就知道那扇子的背面写有四个字四个令江湖恶人闻风丧胆的字——“铁扇公义”。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就是铁扇庄的铁扇七俊之首——阴阳先生刘不住。

    说来那铁扇庄,江湖人人皆知原有八骏——早在十几年前湘西一个雨夜,百变郎君司马空图恶战湘西鬼煞,鬼主两个魔头最后力竭纷纷坠崖,同归于尽。这铁扇庄在江湖上素有盛名,向来锄强扶弱威震江湖南七北六。令人费解的是,这小镇虽有强人出没,可也大都是些小角色而铁扇庄此番却大动干戈,铁扇七俊就来了三位,除了那阴阳先生刘不住还有两个过目不忘的人——一个三伏天捂的严严实实活像个蝉蛹倒是露了一双眼睛甚是诡异,这人就是——作茧自缚桃不脱。另一个让人只需看上一眼做鬼也会销魂,一个妖艳胜过妲己,美的美轮美奂的美妇人——病西施花荣。

    这阴阳先生刘不住轻咳了一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铁二跟前,刚刚的一场透雨过后黄土的街面显得拖泥带水。说来也怪,这镇子东西不过几百米却是东边的日出西边雨。

    铁二依旧叮叮当当不为所动,炉火映照天地也照得他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像西天的晚霞,脸上,汗在滴嗒着滴在烧的红红的铁上呲啦作响。

    “这位朋友!敢问这凤来老店怎么走?”刘不住对这打铁的倒挺客气。想来也是,那铁扇庄乃武林正道从不仗势欺人有口皆碑。

    铁二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瞟了一眼,这一瞟冷若北风与那炙热的炉火和这三伏的天气反差极大,让人不寒而栗。可刘不住并没有一丝寒意,他也就是问路心里装的只有该办的事,对于一个铁匠的反应没必要放在心上,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排在七俊之首的原故,他也是独孤云逸最放心的人。铁二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

    “多谢!”——谢字刚刚脱口这刘不住人却已在十丈开外,桃不脱和花荣也不比他慢。没走几步三个人已来到凤来老店的门口。奇怪的是三人并没有进去却绕到了后门,只见那刘不住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六七下,门嘎吱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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