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整整七天,帝云鸿都坐在悬崖上没有动作。
    而悬崖下的暗夜卫队,也已经搜寻了整整七天,几乎已经把整条河都翻了个底朝天,可墨卿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他们也曾猜测墨卿染还活着,但,江下实在是危险万分,便是潜伏在水底的巨兽,也足有可能在她昏迷的时候将她一口吞下!
    帝云鸿心里明白,从理智上来分析,生还的机会,确实不大。
    余生和宫月曳轮流守着他不敢离开,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随她去了,这样的话千秋宫和圣域才是真的群龙无首!
    更别提暗中的沐无双和萧谏煜,万一什么时候突然卷土重来呢?
    主峰的首座南风轻手里握着一张纸条犹豫地走上了紫云山后峰,见到帝云鸿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悬崖旁,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么?”宫月曳背靠着大树,先往帝云鸿那里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招呼南风轻道,他可知道他南风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会跑来这里,多半是有了什么需要帝云鸿决断的事情。
    南风轻快走了几步来到宫月曳身前,抿着唇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伸手便把一张纸条交给了宫月曳道:“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宫月曳微微皱眉,却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纸条,摊开一看。
    上面只有一排隽秀的字迹:想救墨卿染的师尊,明日亥时十里亭见。
    “这是……圣女殿下的师尊?”宫月曳眉头愈加地深,不免有些疑惑,“圣女殿下的师尊是谁?”
    南风轻抿唇道:“据调查,圣女殿下在落羽大陆上的时候曾拜一名叫月重莲的男子为师,我怀疑,是有人抓了月重莲想要威胁殿下
    。”
    宫月曳细细一思忖:“不对吧,不早不晚地偏偏在殿下失踪的时候来,未免太巧了一些!我看,恐怕是冲着……来的。”他说着,朝帝云鸿的方向努了努嘴,神情出现了几分担忧。
    现在少君的状态这么差,又如何能再插手这档子事?
    宫月曳越想越不对,忽而伸手拉着南风轻就掠出去一段路,确认帝云鸿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才道:“老南,这件事还是别报给少君了,不如明晚咱们去探探?若殿下的师尊真的在这个人手上,便是夺也要夺过来!”
    南风轻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道:“好!到时候再多叫上几个人,就是要打,也别丢人!”
    第二天晚上,换了余生去守着帝云鸿,宫月曳和南风轻还有叶霖三人悄悄地出了千秋宫,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朝着十里亭的方向疾驰而去。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银光,静谧美好,可在那三人眼里,却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那样的美景,因为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可对方依旧没有人来。
    叶霖有些不耐烦:“是什么人,查出来了没有?字迹呢,做过比对吗?”
    南风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缓缓道:“对方的身份查不到,这张纸条是我截下的,字迹也明显做了掩饰,看不出来是谁写的。”
    “我说,”宫月曳插嘴道,“该不是因为我们人太多,他们不敢现身了吧?或者那个消息根本就是假的,殿下可从来没有提起过她还有一个师尊。”他在八位长老之中年纪最小,可符术却是了得,现在已经做了令岐山的长老,在他心里自然没有什么人能有本事配做圣女殿下的师尊,十八岁的神皇,又符术丹术双绝,便是称作鬼才也不为过。
    唯一可惜的是,就要打响翻身的战役时,唯有她出了意外,至今生死不明。
    南风轻是他们中最沉着的,当下便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道:“再等等,若是没人,咱们就回去。”
    叶霖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他的办法,当下便抱着胸靠在柱子上,看着快上中天的月亮一点一点往上挪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人来。
    “算了,回去吧。”宫月曳撇了撇嘴,空等了这么久的他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根本就没有人来,这不是存心耍我们的么?”
    南风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便是同意了宫月曳的话。
    然,就在他们要迈出十里亭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似乎是暗中有什么机关被触动,整个十里亭的地面都倏然落下!
    地下的暗道猛然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吸力,立于其上的三个人竟是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身在半空,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一片仓皇的混乱之间,隐约听见宫月曳爆了一句粗口:“靠,阵法……”
    ……
    村里的某一处小院中,一名十来岁的孩童手里握着略略泛黄的毛巾,尚且稚嫩的脸上带着澄澈的担忧之色,扬起脸儿问旁边的中年妇人:“娘亲,姐姐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中年妇人看着床上依旧昏睡着的少女,苍白的脸庞掩饰不住五官的精致,仿佛是上帝的宠儿,一笔一划尽是完美的弧度,却被从眼角到下颌的一道伤痕破坏了美好
    。由于闭着眼睛,显出几分羸弱的病态,尽管是在昏睡中,远黛的眉间微微蹙起,似乎在梦里也在烦忧什么。
    十天前,家里的男人外出打猎的时候,便见到这名女子浑身湿透地趴在河边礁石之上,气息奄奄,便将她带回了家。
    回到家叫自家婆娘一看,才知道这姑娘几乎浑身是伤,大大小小皮开肉绽,被河水泡得发涨发白的皮肤里已经没有了血色,被搬动之间许是按压到了伤处,便又缓缓地渗出血来,一床干净的棉被都被染得发红。
    唤了村子里的药师前来看过,才知道她不光是外伤严重,内伤也很要命,能撑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就几乎是奇迹了,要救却是没有办法。
    张大娘看着床上的少女尽失血色的脸,又是重伤又是毁容,不免怜惜心疼起来,好说歹说劝服了药师,才留下了一张药方,每日煎药给她服下,连续喂了十天,才总算有了一点起色。
    接过儿子手里的毛巾,张大娘折了几折就放在了少女的额头,这才摸了摸儿子的头,道:“真儿莫要担心,姐姐定然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话虽这般说,但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前几天开始,这姑娘就一直发烧不止,温度之高简直烫手,伤口也出现了溃烂的趋势,她不得已又请来了药师,却告知她无能为力。
    如今因为这个姑娘,药钱也出了不少,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甚至张大娘的丈夫已经隐晦的表达了“若是救不活就干脆找个地方扔了让她自生自灭别再白费力气”的意思,她知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但,看着床上姑娘瓷白的小脸,心下却怎么也狠不起来。
    孩子站在床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复又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娘,姐姐是被坏人害成这样的吗?”
    张大娘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是啊,外面有很多坏人。”
    孩子眨了眨晶亮亮的眼,忽然握了握拳:“娘亲,真儿一定要好好学本事,将来才能去打坏人!”
    似乎是没想到孩子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张大娘微愣,随即便把孩子搂进了自己怀里,心下感慨之余,只能微微点头,从喉间吐出一个字:“好。”
    然,谁也没有想到,这般静谧的午后时光,会被门外突然响起的一阵喊声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大家快跑啊,土匪又来啦!”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便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径直从头上劈下,母子俩瞬间就白了脸色!
    家里的男人不在,只剩下妇人和孩子,还有这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土匪?
    张大娘眼中瞬间闪现了紧张和害怕,隐隐还含着一丝恨意,颤抖了两下嘴唇,才赶紧跑了出去,把院门、屋门层层地闩了起来,又不放心地搬了桌子抵在门后,才跑到了少女所在的后院,搂着孩子便进了屋,还来不及交代什么,便听见外面的路上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尖叫和东西翻倒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真叫人心里一阵发紧!
    张大娘紧紧地搂着孩子,用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心中正祈祷间,就听见自家的屋门传来了一声巨响,不用想也知道是土匪踹门而入了!
    怀里的孩子一抖,张大娘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神色慌张地听着房间外的动静,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定然是土匪在翻屋子里值钱的东西了!
    咬着下唇才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张大娘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心里只希望他们拿了东西赶紧走,却不想,那脚步声,正是缓缓地朝后院的方向而来!
    一时间,她的呼吸几乎凝固了,只剩下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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