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深红还是纯白的时候,许烟雨和霍子彥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出于低调的考虑,许烟雨选择穿深红的那件。但显然霍子彥更喜欢那件纯白的,直接拿起礼服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冲许烟雨“命令”道:“换上吧。”

    纯白色镶满水钻和亮片的礼服,立马让许烟雨有一种结婚的错觉,她本能地抵触这件衣服。于是她摇头道:“我喜欢另一件。”

    “可我喜欢这件。”

    说完霍子彥拿起样衣间桌上的一把剪刀,在手里玩得“喀”“喀”作响:“如果我把那件红的剪了,你是不是只能选择穿白的?”

    许烟雨心想我还可以选择不理你。可霍子彥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她敢肯定,如果自己这会犟着脖子和他对着干,搞不好几分钟后他就会在这里把她身上的衣服全给扒了。

    她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霍子彥是个流氓这一事实。

    于是她选择屈服,拿起那件纯白的礼服冲对方道:“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

    样衣间没有隔间,她不能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

    霍子彥却淡淡一笑:“我转过身去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许烟雨几乎炸毛,和所有小女人一样佯装发怒,直接把霍子彥推了出去。霍子彥并不介意,还主动替她把门关上。只是在关门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愈加浓烈,有一种难以自制的满足感。

    明明从前觉得挺幼稚的事儿,男人调/戏女人,把她惹怒惹毛这种情况,在他看来就像小儿科样的恋情。可现在他竟挺享受,有那么点自得其乐。

    这就是凑和和真爱的本质区别吧。

    作为霍子彥的真爱,样衣间里的许烟雨却是心潮起伏。她拿着礼服站在镜子前半话。后来还是许烟雨按捺不住了,心里的好奇就跟小火苗似的越烧越旺,在走过一个林荫拐角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今得十分真诚。对方走下车来却并不磅她,只目送着她走过长长的弄堂,最后开门进了大门,这才上车离开。

    为什么不送她?回家的路上霍子彥扪心自问。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想要重新把她拖回车上吧。

    许烟雨进门后却吓了一跳,本以为这么晚了家里人肯定都睡了,没想到父亲竟坐着轮椅在客厅里沉思,还不亮灯。屋里灯光乍然亮起照出他的背影时,许烟雨差点叫出声来。

    她直觉父亲是在等她,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于是她走上前去,轻轻说了句:“爸,我回来了。”

    “嗯。”许父应了一声,转头打量女儿。眼神里透着复杂的情绪。他的双眼浑浊缺乏光彩,长年的轮椅生涯磨光了他对生活的热情和斗志,渐渐的人就萎靡不振起来。

    许烟雨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父亲,因为这些年她忙着学习和工作,竟没有关心过父亲平日里的生活。他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又喜欢玩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父亲爱吃什么菜,也很少下厨做给他老人家吃。

    她的生活重心已完全转移到孩子和工作上去,对父母疏于照顾。虽然物质不缺,j神却十分贫乏。因为长期缺乏交流,她甚至看不懂父亲眼神里传递出来的讯息。

    那一刻,她觉得很抱歉。

    许父看了片刻后收回目光,苍老的声音慢慢响起:“这么晚,谁送你回来的?”

    “没有,我自己回来的。”

    “你是欺负爸爸行动不便,不能出去看弄堂口的光景是不是?”

    许烟雨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面对父亲更是没办法掩饰。

    “你穿成这样,会没有人送你回来吗?那是个男人吧,记得把外套还给人家。”

    许烟雨这才想起忘了把西装还给霍子彥。她还真不是个撒谎高手,随便一处地方都是破绽百出。于是她只能承认:“嗯,是个朋友送我回来的。”

    “是霍少爷吗?”

    本想再撒谎,可又怕弄巧成拙,许烟雨只能实话实说:“是他。参加一个生意上的活动,正好碰上他了。”

    许父沉吟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无边的沉默蔓延开来,屋子里静得吓人。这种压迫感令许烟雨坐定难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听父亲加重语气道:“烟雨,你不要犯糊涂。”

    “爸爸……”

    “我早就跟你说过,霍少爷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为什么不听我的?你就这么贪慕虚荣,非要找个有钱男人傍身吗?”

    这话说得太难听,连许父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许烟雨更是委屈得想哭。可许父知道,这种时候不说点重话,是点不醒女儿的。

    “他们是什么人家,我们又是什么人家?你不要以为赚了几个钱就能配得上人家了,做人要识时务,要认得清自己的斤两,不要做那种不自量力的事情。爸爸说你是因为爸爸爱你,我是为了你好,不希望有朝一日你被那样的人家玩弄了,最后连说理都找不到地方。”

    “爸,我知道……”

    “你不知道!”许父厉声打断女儿的话,“你现在是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要往火坑里跳。爸爸在霍家开了几年车,见惯了这种事情。从前霍老爷在的时候,就总有像你这样的女人主动缠上去,妄想着一步登的那些缠着霍父的女人,她隐隐还能记得几个。

    当时她虽年轻,却也知道这些女人既不光彩又有可怜,在霍母周雅言的面前毫无尊严可言,为了几个钱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后来霍父突然去世,有个女人还怀着孩子找上门来,就为了问周雅言要一百万的安胎费,在华丽而冷肃的客厅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她走的时候眼泡都是肿的,周雅言却只开了一张十万块的支票给她。当时她放下狠话:“要就要,不要就滚。你爱生不生,我们霍家绝不会承认这个孩子。”

    从前小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那些女人,却像是在看自己的未来。一个没有名分只能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日子会过得如何悲惨可想而知。更何况她还是跟计铭如争男人。霍子彥身边难道要搞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许烟雨简直觉得可笑。

    她脱掉礼服冲了个澡,上床裹上被子后沉思了很久,最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恢复如常,又成了那个时装设计界的女强人,仿佛昨晚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工作室搬家之后很快步入正轨,办公地点更大了,环境也愈加舒适,她也费了点心思重新调整了一下人员,将范萱他们几个骨干重新安排了工作,每人都有具体的一大块负责,底下则跟了一帮后来才进公司的年轻员工。

    范萱和顾栋同时升职,十分意气风发,干劲也愈加充足。只是私底下两个人依旧是打打闹闹,跟一般的小情侣没什么分别。

    许烟雨也没料到,他们两个在最初的困难阶段竟熬出了革命情谊,现在修成正果一心奔着结婚去,俨然是办公室里幸福得冒泡儿的一对。

    每每看到他们,许烟雨就会想到自己,想到霍子彥。然后她就对自己说,这才是她向往的爱情。不跟任何人争,彼此都只有对方,平淡而又甜蜜的婚姻生活,无需再考虑更多。

    这么一想心情也好了很多,加上一头扎进工作里无心其他,她那淡淡的忧伤很快就散得找不到去向。

    只是霍子彥给她的那张纸片还一直放在办公室显眼的位置里,就在电脑边上的名片夹上。她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再见lerasa一面,却想不好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后来一想对方的态度,她还是决定直接上门去找她。那天下了班她收拾了东西,就开车去了lerasa目前住的小区。

    那是这个城市比较贫穷的一片地方,甚至不如许烟雨家住的地方。那里鱼龙混杂,多是外地打工人员在混居,但凡条件好一点的本地人甚至外地人,都不愿意住那地方。

    而曾经花钱大手大脚每天名牌包不重样的lerasa,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实在让许烟雨大为吃惊。她也终于体会到了对方的难处。

    看她目前的境遇,确实养不活小哲。就算她肯养,许烟雨也不会把孩子还给她。她当成珍宝养了几年的孩子,如今正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她怎么舍得再把孩子送回这种地方来受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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