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了,连个人也看不住?”

    皇帝脸色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原本在邢福手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刚交到皇帝的侍卫那里,转眼人就去了,这无异于将皇上刚刚挽回的颜面又尽数丢了去。

    而坐在一旁的太皇太后却只是叹息了一声。

    “各为其主,也难为他一片赤诚之心,这样豁出命去衷心护主,也算是条汉子,以西由子民的身份葬了吧。”

    阿紫闻言朝着太皇太后看过去,不免对这位经历了西由三代帝王兴衰的老人又多了一分崇敬来。

    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贵为一国之主的祖母,竟然肯在第一时间站在一个东原细作的角度去替对方着想,甚至看到了对方的良善之处,若不是果真经历了人世间大喜大悲最终归于平淡,胸怀天下,怜悯众生,想来是定然做不到如此自然的真情流露的。

    这言语传到皇帝的耳中,他也不免动容,流露出些许惭愧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凝重,对着太皇太后行礼道:“皇祖母,孙儿恳请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孙儿处理,皇后寿宴之前,必定给您一个交代。”

    如今既然严悉烨已经脱离了危险,阿紫的嫌疑也大半被洗去了,她这个后宫之人自然也就不便继续插手——说到底,这是东原与西由两国之间的冲突。

    太皇太后满口答应了,又嘱咐皇帝日后对自己身边的人也多加提防,对方既然能混进太子寝宫,难保哪一天不会直接混入皇帝的光明殿去。

    皇帝再三谢过,又问了一遍太子的情况。这才领人离开了端本宫。

    一下清净下来的正殿里,太皇太后爱抚地轻拍着阿紫的手背,低声道:“吓着了吗?”

    阿紫笑着摇头,道:“只是担心自己不能及时救下太子。”

    又想到自己先前鲁莽闯进端本宫的情形,慌忙跪下请罪。

    太皇太后却笑着拉了阿紫起来,道:“这件事你做得对,当时情况紧急。若是换了我。也会想着先救下悉烨。不过这样一来你却是把自己给陷进去了,这次若不是有瑞鹏及时去我那里通风报信,皇帝果真一时犯了糊涂。你只怕搭进去半条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阿紫就抿嘴笑笑,道:“若是能救了太子的性命,不要说搭上我半条性命,就是一整条命去了。又有什么可惜呢。”

    这确是阿紫的真心话,可太皇太后听了非但没有欣慰。反倒沉下脸去,眼神中透着阿紫从未见过的凛冽来。

    阿紫惊得慌忙就跪在了太皇太后身边,急着道:“老祖宗恕罪,是阿紫愚昧。说错了话惹得老祖宗烦心,还望老祖宗不要往心里去,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抚着阿紫一头松松挽起来的青丝,疼惜地看着她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何罪之有呢。”

    阿紫就抬起头来,疑惑道:“可我刚才分明在您眼中看到了失望。”

    太皇太后无力地笑了笑,摇头道:“你倒是有心了。有些事我不便和你直说,可是丫头,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记住,你的命,绝不是悉烨可以比拟的,任何时候,遇上任何事,一定不要尝试拿自己的命去换,明白吗?”

    太皇太后讲得认真,阿紫听来却像个天大的笑话。

    严悉烨贵为西由的储君,自己一个东原的无名小辈,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

    可她失笑朝着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将原先的话都咽了回去。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此刻看着自己,竟是落下泪来。

    “老祖宗……”

    阿紫上前去轻轻揽了太皇太后的手臂,想要安慰两句,却对此时的状况完全摸不着头脑。

    太皇太后就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笑着道:“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容易陷到从前的回忆里不能自拔,你这幅样子又实在是像极了我曾经的一个挚友,难免勾起我更多伤心事来。”

    “老祖宗……”

    阿紫近似呓语地又喃喃喊了一句。

    虽然太皇太后说得模棱两可,可阿紫却很清楚,她口中的挚友,必定是自己的同类,而那些伤心的往事,定然都是发生在东原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唉,我这真是年纪大了,快要把你这活碰乱跳的孩子也带得死气沉沉起来,快些起来吧,我们不说这些了,进去看看悉烨怎样了吧。”

    太皇太后话锋一转,起身就要朝太子歇息的内室走去。

    阿紫这次却并未听话地跟过去,而是停在原处,朝着老祖宗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祖宗,辛紫知道这样问不应该,可您念在辛紫陪在您身边这些日子的份上,饶恕辛紫这一次吧……”辛紫说着,朝着太皇太后连连磕起头来。

    太皇太后原本摇摇晃晃朝前走去的身子僵在原处,沉默了许久。

    “起来说话。”

    最终一声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话从老祖宗口中传出来,她却并未回头看阿紫一眼。

    阿紫依旧跪在原处,抬头看着太皇太后。

    她知道,这一句话问出来,就是捅破了自己和这西由东阳宫之间之所以可以和谐共存所依赖的那层薄纱。

    可她明知道离那个自己一直追寻的答案那样近,几乎唾手可得,此刻却要让她装聋作哑,放弃来了西由以来最靠近真相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所以,即使听出了太皇太后此时语气中明显透着的冷漠和疏远,即使明白她老人家未必就肯直言相告,她也必须要问出来,至少让对方明白,在她心底,一直藏着这个疑问,也一直明白,太皇太后手中握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阿紫朝着太皇太后的背影长长一揖,目光坚定地问出了口。

    “东原五三八年,齐王朱惠殊以窝藏妖巫的罪名告发当朝太子朱惠元,高天皇帝震怒,处死朱惠元一家,也就是震惊东西两国的‘元门事变’。

    “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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