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掌力来势如虹,一尘哪里抵受得住,眉间意吓得惊叫一声,一瞬间飞了过去,将一尘往身后一护,一掌打出,将那紫衣老者的掌力抵在了半空中。
    “徐前辈且慢,他是我师妹的徒儿!”眉间意看着那紫衣老者,快速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凌音的弟子……”
    紫衣老者眼神一厉,这才将掌力撤去,胸中那团怒火,不得不强压下去,倘若只是玄青门随便一个弟子,他或许还能怎样,但这个人,是凌音的弟子。
    眉间意将一尘护在身后,又看了看那半死不活的藏锋谷弟子,心知麻烦大了,立即说道:“这件事我会禀明师尊,师尊定会公正处理,绝不袒护!”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今天这件事无须闹到天门里去,两派私下了结便是,紫衣老者如何听不出来她在袒护,冷冷一笑:“不必了,是我门下弟子技不如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过身将重伤垂危的方成玉抱起,又向其余人瞪了一眼:“还不走,是嫌不够丢人吗!”
    那十几人顿时打了个冷颤,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跟着他离去了。
    过了许久,远处的人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眉间意双眉微蹙,向一尘看了一眼,道:“先回去吧。”
    ……
    今夜星月无光,眉间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怎样也无法静下心来,倒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使两派不和,也不是回去不好交代,而是白天的时候,一尘身上怎会有那般重的杀气?
    “这孩子,到底修炼了什么……”
    眉间意双眉紧蹙,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一尘入门六年,她自然清清楚楚这期间对方下过几次山,除了枯松前辈传授的枯木龙吟,绝无可能再从旁人那里习得什么偏门功法。既然如此,师妹的瑶光心法能令人心静如水,可为何这孩子却有这么重的杀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间,她想到一件事,令她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像是一下坠入了寒潭一般,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如纸了:“难道……难道是……”
    她想起十八年前,在古村里,婴孩五脏六腑都被浊魔之气入侵,尽管得以师妹的无上仙元祛除,但会不会没有祛除干净?所以这些年来,便一直潜藏在少年心脉深处,逐渐使他潜意识里……
    当年她与江南师弟便说过,浊气已入婴孩三昧,即使活下来了,将来也可能魔心深种,难道,难道……
    眉间意越想越是感到阵阵寒意袭来,难道真是师妹当年没有祛除干净,留下了这样一个祸患吗?不行……不行!
    眉间意浑身一颤,立即夺门而出,她越想越是不安,倘若一尘因为这一丝魔心而导致将来堕入魔道,那师妹怎么办?师妹岂不是万劫不复,这一重劫,如何去渡?
    片刻后,来到一尘的屋外,但见屋中烛火未灭,眉间意走至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房门,一尘便过来将门打开了:“眉师伯……”
    “这么晚了,还未睡吗?”
    眉间意轻轻一笑,即便刚才那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此刻在一尘面前,脸上依旧温柔动人。
    “睡不着……”
    一尘往屋子里走了回去,他知道眉师伯深夜前来所谓何事,许久才转过身道:“眉师伯,今天……对不起。”
    眉间意轻轻笑了笑,柔声问道:“白天,到底怎么了?”
    一尘道:“那人骂师父。”
    “就因为……这样吗?”眉间意像是有些诧异,但又似乎觉得合乎情理。
    “恩。”
    一尘点了点头,他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一刻杀心那么重,平日里师父常教导自己宽以待人,明明那人都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为何自己还要毁去他的仙剑……
    见他此时的样子,眉间意心里又忍不住轻轻一叹,这个孩子,为何像极了当年那个人……
    “一尘,你知道我们正道玄门与魔道邪宗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一尘抬起头来,看着她道。
    眉间意轻轻摇了摇头,一边捋着他耳边被窗外夜风吹乱的头发,一边缓缓道:“魔道妖人无恶不作,他们往往讲的是斩尽杀绝,而我们正道却不同,我们修炼,不但要渡人,还要渡己,你明白吗?”
    “渡人……渡己……”
    听闻眉师伯一席话,一尘有如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默默低下了头:“眉师伯,我知道错了……”
    “恩……”眉间意轻轻一笑,抚了抚他的脸庞,轻轻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去想了,好好歇息一晚,我先走了。”
    “恩。”
    眉间意出门之时,一尘又站起身来,嗫嗫嚅嚅道:“眉师伯……这件事,你,你不要告诉师父。”
    眉间意回过头来,轻轻一笑:“恩。”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尘在心里想,眉师伯总是这么温柔,谢师伯就不同了,谢师伯那么严厉,还好他今天没来,不然肯定要告诉师父了。
    ……
    次日清晨,霓裳从“洞中玄境”出来,一早便来找到了他,笑嘻嘻道:“我听说你昨天跟人打架啦?啊,也对,上回听芜娘说,你从小就喜欢跟人打架。”
    一尘见她一大早就来取笑自己,漫不经心道:“好啦,再过两日,就轮到你们上台‘打架’了,好好准备下吧。”
    “哼,不怕,来,我带你去玩,天门我可熟了。”霓裳脸上笑容灿烂,说罢便拉着他往外面跑了去。
    接下来过去两日,到了七月初三,这一天便是天门会武的日子了,如此盛会,一甲子一次,正道各派的人也早已来齐了,玄青门又来了两位长老和十几个弟子。
    两位长老,其中一人是玉玑峰藏书阁的天阳长老,平日里负责传授道法秘籍给弟子,三年前萧一尘见过,也就是那个不让他带走“三元焚心诀”的长老。另一位则是天池峰的松长老,而十几个弟子里面,赵盈儿恰巧也在。
    会武分别在八宫展开,时间为三日,期间各派争锋,除了四大门派,玄青门、藏锋谷、青虹门、玉虚观,其余门派亦是会尽全力,不求能入前四,但求能入前八,得“震、艮、巽、兑”任意一旗,从此整个门派便是声名大振。
    而前四的“乾、坤、离、坎”几乎每一届都是四大门派所夺,乾为首,坤则次,离居三,坎为末。
    这一次的会武也不例外,三天后,四大门派打入了前四,但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竟有个不知名的门派进入前八,名为“玄天灵宗”。
    剩下这一日,四大门派展开激烈交锋,最终玉虚观败在玄青门之下,青虹门败在藏锋谷之下,果不其然,最后便剩下玄青门与藏锋谷的争锋,时间定在三天后。
    这次的会武,究竟是玄青门依旧居首,还是藏锋谷一跃为上?众人都十分期待,新进弟子里面,千羽霓裳可谓惊艳四方,连萧一尘也没想到,她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
    而藏锋谷那边,柳成风的实力也同样不可小觑,这两人,算是后辈弟子里面优秀绝伦的了,来日必有大成。
    两天后的夜里,冷风似刃月如钩,房间里面,包括清风在内的三位玄青门长老都凝神不语。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眉间意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三人神色凝重的样子,许久才道:“那个玄天灵宗,我去查了,以往未听说过,应是近百年内兴起的。”
    清风长老捋了捋白须,目光微微一凝,道:“这玄天灵宗,有些奇怪啊,以往从未听说,但他们的门人似乎灵根都很强,眉间意,你如何看?”
    眉间意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他们门派的人,确实灵根都很强,尤其是那个厉无缺,但我始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来……”
    “恩……”
    房间里面三人捋须颔首,过了一会儿,清风才续道:“不错,这门派确实有些不简单,往后些日,你们在外多多留意一下,现在先说说明日会武之事。”他说到此处,又向另外两位长老看了去:“你们觉得那藏锋谷如何?”
    天阳长老和松长老都深深锁起了眉,沉思了许久,松长老才道:“那夜如年的道行,犹在夏孤云和冷千雪之上,而那柳成风的道行,不比霓裳差多少,明日一战,恐有些悬啊。”
    三人眉头紧皱,似乎都已经忘了还有个候试弟子,而眉间意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倘若可以的话,她宁可希望明日一尘不要上台,也不知为何,总之心里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尤其是想到那日一尘身上的杀气。
    第二日清晨,乾元宫外一早便是人山人海,广场中央也垒起了一座高高的斗法台,四周环绕着层层禁术,今日任何人也休想弄虚作假。
    等候片刻,只见四道剑光从天而降,分别落在了斗法台四方外的高台上,正是八宫长老里面的“乾元长老”、“坤仪长老”、“离火长老”、“坎水长老”。
    四人仙气不凡,显然道行极深,而这边夏孤云等人恢复了三日的元气,也早已做好最后一战的准备,另一边藏锋谷以夜如年为首的六人同样战意高昂,双方今日必有一场争锋。
    眉间意四下里张望,不见萧一尘的影子,也不知他跑到哪去了。
    此刻在广场外的一棵千年古松上,一尘悠闲地躺在上面,他今日一大早也来了,只是嫌广场里面太吵,没进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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