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坐在一旁听着,杨惜诺咬字含糊,声音低沉,“我的生日从来都不会有少琪的出现,每年生日我爸就会请很多上流人物来参加,接着就是谈生意,我的生日会上很少有我自己真心邀请来的朋友或同学。”

    杨惜诺轻笑了一声,继续垂着头讲着,“我每年都会收到很多很多的礼物,多到我的柜子都摆不下,可是每个过来参加生日会的人只会向我爸问好,从不会对我说声生日快乐。小时候我自豪,因为我生日的时候可以有很多礼物,而别人没有,后来长大了,我却觉得很悲哀,这么多的礼物却没有人跟我分享,我连炫耀的机会都没有。”

    “今年我原本以为终于有机会跟少琪一起度过我的生日,少琪答应我给我煮一碗长寿面,陪我一起看着星星吃完生日蛋糕,送我一大束香水百合,他还说会有一份神秘大礼,日子一天天地在我的盼望之下度过,一步步地靠近,可我却出国了,跟你出国的前一晚我还在纠结,但是我一直以为我能出国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我就抱着一种碰运气地态度为我自己做了选择,我没想到,真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地出国,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杨惜诺猛地抬起头,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双手撑着扶栏看着天上,风吹起她的长发飞扬,月亮在她的眼中已经模糊不堪了,“我们看不到同一颗星星,但还能看到同一轮月亮。”

    白尘坐在椅上摆弄着手腕的表,“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杨惜诺扯了扯风衣转过身,大风灌进衣领冷得她头疼,“想什么?”

    白尘对上杨惜诺的目光,但在她眼中的他是朦胧的,“谢我,还是怪我?”

    杨惜诺靠在扶栏上,裂开嘴笑,眼眶中的泪被硬生生地挤出,原本已经风干了的泪痕上又多了一道,杨惜诺哭着笑着,下巴轻颤,“我能怪你什么?没有你我也没机会跟少琪一起过生日,没有你我也不能沉醉在这座浪漫的城市中。”

    白尘走到杨惜诺面前,杨惜诺流着泪对着他微笑,脸颊和眼圈都透着通透的红色,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她的长发和风衣都随着风飘起,白尘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收拢了她风衣的衣襟,“明年的今天好吗?我一定会帮你的。”

    杨惜诺微笑着将头靠在白尘的肩膀上,“谢谢你!我说过能够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有了一个支撑她突然觉得头轻了很多,她好想就这样静静地靠着。

    白尘手臂环过杨惜诺的腰间,轻轻地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杨惜诺似乎没有了动静,白尘只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她睡着了。

    白尘望着天空,天越来越黑了,许多星星都被云遮挡住了,月亮也在空中若隐若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消失掉,白尘并未叫醒杨惜诺,此时的北京时间还不到17点。

    几道闪电划空而过,擦出刺眼的光芒,一声雷响惊醒了怀中的杨惜诺,“几点了?”她惊吓地瞪大了双眼趴在扶栏上,月亮没有了,淅淅沥沥的细雨飘洒下来,在她的头发上蒙上了细小的水珠子。

    “快11点了!”

    “快11点,迪亚市连五点钟都没到!”

    雨渐渐变大,打在身上只觉得刺骨地冷,“去睡觉吧!”

    杨惜诺摇着头后退一步,“你去吧,我要等雨停,它一定会停的!一定会!”

    白尘上前将杨惜诺环腰提起拖进屋内,“等雨停了我怕你也病倒了,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的。”

    杨惜诺被安置在沙发上,白尘拿来干毛巾为她擦拭湿发,杨惜诺嘟着嘴带雨梨花般地盯着白尘,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可是它会停的!”

    “对,会停的!”白尘依然半跪在地摊上仔细地打理着杨惜诺的头发和外衣,“去洗个澡睡觉,喝了酒有淋雨很容易生病的。”

    这方面白尘深有体会,三年前的一场高烧也烧得他够呛,在床上躺了小半月。

    杨惜诺接过白尘手中的毛巾,“你去睡吧,我想等雨停,你身上也湿了,快去洗澡吧。”

    白尘坐在杨惜诺身边,刚想伸手抚摸她的长发却又缩了回来,“我是男人没关系的,你洗完澡就睡觉,把手机开着,等月亮出来了我就叫你!”

    “不用了,我自己就……”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叫醒的。”

    其实杨惜诺真的很困,刚才淋雨时清醒了一会儿,现在又昏昏欲睡,酒量不好就不应该喝那么多酒,杨惜诺点点头,“那辛苦你了,你一定要叫醒我喔!”

    “你休息吧!”

    白尘为杨惜诺带上了门,窗外的雨伴着大风扑面袭来,白尘穿梭在暗夜的暴风骤雨中,寒风用力撕扯着他的衣襟,豆大的雨点被大风凝聚拍打在脸上,刮得生疼。这雨没有一点要停下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朝着普罗旺斯倾泻而来。

    杨惜诺躺在床上,睡不稳又睁不开眼睛,一阵阵雷声在她耳边无规律地咆哮着,试图要将她卷进黑暗里一般,她像是被大水冲到了一个铁闸口,湍急地水流浸湿了她整个身体,她用双手死死地抓住铁栏,她知道如果她一放手就可能被冲进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啊……”伴随着她的一声尖叫,铁闸被大水冲垮,她被流水冲进了茫茫海中,一种窒息地痛苦……

    杨惜诺不停地用手挥舞着,这是她第一次对生的渴望如此强烈。

    猛然从床上跳起,才发现原来只是场梦而已。窗外依然是疾风骤雨,毫无停息的迹象,杨惜诺将脸埋进手掌内,额头布满了细汗,她突然对这样的天气多了一点恐惧。

    手机骤然响起,使得杨惜诺浑身一震,是白尘的来电,她重吁一口气接通了电话,门铃声同时响起,她知道是白尘在门口,但是现在并没有月亮。

    杨惜诺爬下床,只觉得一阵昏沉,沿着墙踉踉跄跄地开了门,白尘站在门口沾粘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上,包裹着他修长的身体。白皙的脸庞混着清透的雨水,水滴顺着他的发梢落下,沾染了他长密的睫毛,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大束的百合花挤在他天蓝色西装下的胸口,鲜嫩欲滴,白尘将花递到杨惜诺手边,“生日快乐!”

    杨惜诺木讷地接过百合,盯着看了许久,这束花的中间还用薰衣草围出了生日快乐的字样,这束花她盼了多少个日夜,如今总算是收到了,但却在这遥远的法国。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落到百合上与雨水参杂在一起,杨惜诺手臂环过白尘的腰间,将脸贴在他湿漉的胸口,“谢谢你!白尘,我会永远都记得这一天。”

    突然而来的温度让白尘不适应,胸前一股暖流穿透他的全身,他尴尬地微笑说:“还有喔,”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桶方便面在杨惜诺眼前晃悠,“下雨天我找不到还开门的餐厅,所以就只能在便利店买了一桶泡面。”

    杨惜诺接过泡面破涕为笑,“只要是在生日时吃的面都叫长寿面!泡面也是面。”

    话说酒店里就有二十四小时供应的食物。

    “我先去洗澡了,长寿面一定要在零点之间吃!”看着白尘湿透的衣服,布满雨水的脸庞,杨惜诺有一阵说不出的心酸,白尘竟然因为她的一句话冒着暴雨奔波,为什么陪在她身边的人永远都不是陶少琪,为什么命运永远总要捉弄她。

    白尘回到房间洗了澡,换上了一件随意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屋外还是雷声隆隆,倾盆大雨,他从旅行箱中拿出一个锦盒,这是他前几日为宋安娜精心挑选的项链,白尘拿起项链,拇指在吊坠处反复摩擦着,钻石镶嵌在两条交叉的弧线上,此时门外传来杨惜诺的敲门声,白尘将项链摆回到锦盒里起身去开门。

    杨惜诺端着泡面进到白尘的房间里,“法国的泡面就是比中国的好,实打实的肉牛在里面,好多片的嘞!不看包装绝对看不出这是一碗泡面。”

    “这碗泡面要十八法郎,相当于人民币二十二块钱,康师傅好像可以买好几桶了。”

    杨惜诺将分好的两碗面条摆在桌上,“不懂了吧,泡面不止有康师傅,吃过金黄品没?要十块钱一碗,不过那个没这个香。”

    白尘接过面碗,用筷子搅了几下,“今晚要不是你生日我绝对不会买泡面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嗯~味道真好,有酱香味!要多带点回去慢慢啃!”吃了还要打包。

    看着杨惜诺吃得津津有味白尘也忍不住尝上一口,这个味道还真挺特别的。

    白尘从茶几上拿起锦盒递到杨惜诺手边,“惜诺,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杨惜诺早就注意到这只长锦盒,里面装的一定是项链,“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些浮华的东西,”杨惜诺将手搭在白尘的肩膀上,冰凉的触感从手掌传来,“白尘,今天晚上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动,我这辈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庆幸,二十五年,这是我第一个不一样的生日,也是最有意义的。”

    白尘将盒子塞到杨惜诺手里,“拒绝别人的礼物是很不礼貌的!”

    “那我收下,谢谢!我真不知道要说多少个谢谢才够!”

    杨惜诺刚想缩回手却被白尘紧紧握住,“怎么这么烫?脸色也不好。”

    杨惜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唉,刚刚做了个噩梦,吓醒了之后一身的汗!”

    白尘伸手探了探杨惜诺的额头,比正常体温烫多了,“把舌头伸出来。”

    杨惜诺乖乖的照做,她知道白尘曾经是一名医生,可是他竟然搭着她的脉门,他难道是中医啊?

    “你是中医啊?还会诊脉,会不会望闻问切啊?”现在的中医不多见,何况是白尘这样年轻的公子哥,做医生已经不搭调,何况是中医。

    “我不是,发烧的人脉搏跳动的次数会比正常的时候快一些。”白尘起身拉开窗帘,窗外大雨滂沱,比起刚才并没有小多少,杨惜诺望向窗外心里一阵失落,看来这雨是停不了了。

    “你回房间吧,我换身衣服去帮你买点药。”

    杨惜诺跳到白尘身前,张开手臂拦住他的去路,“不行,外面雨这么大,你不能出去。”杨惜诺又想起了刚才的恶梦,她怕白尘这一出去就会被大水冲走,虽然这想法很不现实。

    “可是你生病了,有病就要医懂吗?我是一名医生,我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治疗的最好时机!”

    “我没病,不过是有点发烧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出去,指不定就要跟我一起发烧!再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难受,你医术行不行啊?”虽然觉得头昏昏沉沉但是也并没有很强烈的不适感。

    白尘愣在原地盯着杨惜诺的脸,他似乎是听到了宋安娜向他质问着,他真的没有什么医术可言,白尘眼中泛着泪花,颤抖着下巴摇头,“你说的对,我早就不配做一名医生了!我只会害死我的病人!”

    “啪”的一声,桌上的两口碗被白尘重重地揽到地上,使得杨惜诺浑然一惊,白尘紧绷着身体在桌上捶打,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他的唇畔,“为什么?为什么连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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