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加林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细雨寒风依旧下着、刮着,毫无退减之意。也不知走了多久,陈加林已经是疲惫不堪,假使站在他的身边,给他唱那么一首难听至极的催眠曲,估计他也能站着酣然入睡。

    不知不觉中,陈加林走入了一条不是那么繁华的街道,或者说是巷道,因为这条街的宽度仅容得下一辆小轿车单向行驶,若是要在外加些行人,那定是拥堵不堪。街两侧都是老旧的楼房,窗户是木制框架式的窗户,有些窗户甚至没了玻璃,用一两张报纸代替着遮挡着寒风的侵袭。

    街道很清幽,也很黑,偶尔能见到一两扇窗户亮着灯,也十分的昏暗,让人瞬间有一种步入了二三十年代的感觉。寒风在狭小的街巷里变得更加的猖狂,“呼呼呼”地吹打着街巷里凡是能够活动的物体,然后发出各色声响来衬托起了这儿的清幽。陈加林响亮的脚步声在街巷里回荡着,每走一步,如同步入了深渊,突然,一个人影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陈加林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一个上身裹着羽绒服,下身穿着黑丝袜和长筒靴的女人拦住了陈加林的去路,陈加林也停下了步子,驻足观看。

    女人上了些年纪,尽管铺了好厚一层粉底,光线也不够明亮,但陈加林还是依稀能看到女人脸上的皱纹和雀斑,以及她下巴的赘肉。

    “深更半夜的,小哥这是要去哪儿啊?”女人妖娆地在陈加林身边左右勾搭着,“那么冷的天,要不就到我那儿暖暖身子去?”

    陈加林兴许是太累太困,只想找一间床躺下睡觉,于是说:“多少钱一晚上?”

    “那要看你需要什么服务了?”

    “睡觉。”

    “哟,小哥还挺爽快,”女人乐呵呵地说,“我这啊,既经济又实惠,一晚上就两百块,不加任何费用,还包你舒服,包你安全。”

    “两百块?”陈加林讨价还价说,“我不干别的,我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而已。我钱包刚弄丢了,身上就只剩下这二十块钱,”说着,陈加林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元,事实上在他兜里还有几十块钱,只是他还担心着之后的日子,于是就只摸出了这二十块来,“你要是愿意,我就花这二十块钱到你那儿睡上一晚上。当然,只是睡觉而已。”

    女人看了看手机,想必时间已经很晚,今晚又没有接到生意,于是她接过陈加林手中的二十元钱,想着多少也能有点儿收入,于是说:“走吧,看这天寒地冻的,你又丢了钱包,看你也不像坏人,那就到我那儿睡上一晚吧!”

    陈加林跟着女人拐了条巷子,然后进了一条漆黑肮脏、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广告以及辱骂性的文字的楼道。楼道的扶梯锈迹斑斑,陈加林将手放上去,粘得一手的铁锈,想必这栋楼很少有人住了。其实从楼外墙壁上圈着的一个“拆”字,便知这个地方已经纳入了政府的规划范围,想必住户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女人带着陈加林上了三楼,然后拐向了左手边的过道,走到一扇破旧的门前停了下来。女人“吼”的一声,漆黑的过道,瞬间有了些许亮光,陈加林打量了四周一番,若长的一条过道上,仅仅零星吊着三盏光亮微弱的白炽灯。天花板以及四周的墙壁已经开始风化,一些地方白色的涂料已经脱落,露出了灰黑色的水泥色来,而那些仅剩的涂料也变了颜色,形成了一幅幅斑驳的画卷。四周的墙上还贴着各种海报和广告,各种追债的文字和辱骂的文字写得墙上到处都是,这让陈加林心中一凉,瞬间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女人似乎看出了陈加林紧张的神情,一边取出钥匙插着钥匙孔,一边看着陈加林说:“这房子有些年月了,这里面现在住的人都是些低保户,不过现在政策好了,政府给这些低保户修了廉租房,再过些日子他们就可以搬进新房住了,”说着,女人流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眼神和语气来,“然后这栋楼,不,是这个片区都要被拆了。所以今晚你就放心的在这睡上一晚。”女人打开门后,顺手打开了灯,然后又微笑着对陈加林说,“请进吧!”

    陈加林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屋,但见房间很小,就一间卧室和一间客厅,面积不足三十平米。虽然房间很小,也很破旧,家具也很少。陈加林随意扫视了一圈,在这间客厅里,只有一张脱了皮的破旧皮沙发和一张还算过得去的玻璃茶几,连一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如果硬要说什么电器的话,就只有客厅外的阳台上摆放着一台电磁炉可以算作电器了。尽管很简陋,但房子还是被女人打点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并没有让人感到厌烦,相反还有些小小的温馨在里边儿。

    女人倒了杯水,走到陈加林面前,说:“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此时,陈加林才总算看清了女人的面孔,女人的面孔格外的沧桑,一看便能读出她背后欺凌的岁月来。她的穿着和打扮也显然与她的年龄有些不相符合。陈加林深知,这女人之所以会走上这条道德沦丧的道路,也是迫于无奈,定是为了谋求生机,不得已为之,也确实有些让人心酸的。

    陈加林接过女人手中冒着热气的水杯,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水并不是太热,随后一口便喝尽了杯中的水,就像是喝酒一样。

    女人见陈加林一口便将杯中的水喝干了,于是问道:“还要吗?”

    陈加林把杯子还给了女人,客气地说说:“不用了,谢谢。”

    女人接过杯子,将杯子轻轻地放在了玻璃茶几上,然后说:“我看你也困了吧,我带你去睡觉。”

    陈加林点了点头。

    女人领着陈加林进了一间之前紧闭房门的房间,陈加林进去后,只见是一间女人味十足的卧室。粉红色的花色壁纸、窗前堆放着化妆品的梳妆台和田园风格的窗帘、偌大的床上铺着的绛色的床单和被褥以及床边立着的一个与壁纸相配的粉红色的组装式的衣柜,外加四周墙上挂着的刺绣和床头一盏精致的台灯,都足以让每一个涉足这间卧室的人陶醉其中,因为这间卧室与客厅的反差确实太大。

    陈加林欣赏了一番后,突然发现这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于是下意识地吐着话说:“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你睡一头,我睡一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加林没有说话,而是皱着个眉头。

    女人看着陈加林,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绝对不额外收你的钱。”

    陈加林傻笑着没有说话,走到床边,脱了衣裤,倒头便钻进了被窝,不一会儿便呼声大振起来,想必也是累坏了。女人从衣橱里拿出一套睡衣来,也不建议陈加林有无睡着,就在这卧室里给换上了,然后拿了个枕头,在陈加林脚那头也睡下了。

    于是,夜变得更静了,静得有些让人害怕,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那黑暗过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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