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笛声,就像银河里的流水,说不出的缥缈动听。我脑中昏沉,一时之间竟记不起发生了何事,过了半响,才想起之前的事,猛地睁开眼睛。

    “流水潺潺,风儿轻轻拂动着树梢,阳光灿烂,在摇摆的枝叶间闪耀着绚丽的七彩光芒,几只蝴蝶在头顶悠然的飞舞,花香和草香浓郁的就像儿时母亲身上的香味。有那么一刹那间,我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将要去往哪里。怔怔的凝望着那几只彩蝶,莫名的感到一阵幸福。

    “忽然,笛声戛然而止,耳边传来一个邪魅低沉的声音道“小子,你终于醒了”我吃了一惊,猛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溪石边,转头瞧去,魔帝盘膝坐在七八丈外的一蓬翠碧的竹荫下,神情落寞,满脸萧索,正微笑着看着我,阳光透过竹荫间的缝隙在他的脸上投射出斑驳的光点,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我想到本来只是想救下那青城派的少年,没想到竟莫名其妙的被魔帝抓走,前途难料,想到母亲族人的大仇,仇家贼人的脸,不由得有些后悔,但转念又想到男子汉生而于世若是做事畏首畏尾,见义不为,与仇家老贼又有什么分别。

    当下问道“你这妖人要抓小爷到什么地方去?”

    魔帝冷笑一声,将手中竹笛捏碎,随手扔掉,不等我说话,过来提起我朝南飞去。

    那时候我真气未复,被魔帝抓着飞了不过三四十里便感觉丹田就像刀扎针刺,体内气血倒海翻江似地沸腾,说不出的难受,就连意识也好像模糊了似地,只听见风声忽忽,森林大地急速倒掠,偶尔瞧见在原野奔行的麋鹿豺兕,无不小如蚂蚁,身后骄阳越来越小,终是淡不可见。

    如此飞行了小半个时辰,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天边晚霞黑紫,星辰寂寥,皎皎的明月不知何时已经高高的悬挂在中天,虽然是夜色时分,但整个世界却亮如白昼,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十四。

    “魔帝御风急冲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到了什么荒郊野岭。四野茫茫,山峰绵亘,放眼俯视,到处都是延绵不绝的山峦峰岭,野兽怪吼之声此起彼伏。水声轰隆,前方不远处,一条瀑布从绝壁上飞泻而下,仿佛一条银龙。瀑布下方,一汪银亮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忽然瞧见湖水边火堆升腾,七个青衣道士围在火堆边翻烤着手中木棍上的肥鱼,魔帝道“小子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饿了吧?”不等我回答便呼啸着朝那几个青衣道士飞去。

    “那几个道士听见响动,握剑询问道“在下上清茅山晏白石,敢问前辈是哪一派的朋友”魔帝也不回答,右手凌空一探,只瞧见碧青色的气旋怦然怒放,那晏白石“呼”的一声朝魔帝飞去,他全身青光闪耀,浑身经脉瞬间通透,照的山林皆碧,浑身真气透过丹田,源源不断朝魔帝右手汇去。

    “剩下的六个道士瞧见晏白石的模样,纷纷把剑喝斥道“那里来的妖人,快放了我晏师兄”纷纷拔剑戒备。晏白石浑身皮肤波浪似地抖动不止,筛糠似地不住抽搐,过不片刻双眼圆睁,面色惨白,再也不动弹了,被魔帝随手扔了。魔帝冷笑道“腐萤之光也敢于皓月争辉”右手猛地朝前一抓,剩余的六名道士猛地朝前飞去,被魔帝瞬间吸干了真焏,随手丢弃,月光下湖水泛着冷亮的清光,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七名上清道士双眼惊恐怒睁,脸色苍白,就像是僵鬼一样。

    “魔帝丢下我,在地上捡起那些道士的烤鱼,扔给我一个,道“快吃”。也不嫌烤鱼上蘸的尘土,自顾自吃了半条烤鱼,凝神运气。

    “我吃了几口,只觉脑中空茫茫的疼,浑身简直没有半分力气,气血翻腾,丹田内被针扎似地生疼,不知何时额头上已经冒起了冷汗,继而全身火烧火燎的,只感觉整个人都似是要炸裂开来了,再也坚持不了,环膝抱着蜷缩在地上。

    说道这里紫袍女子微微一动。

    李玄青继续道“魔帝忽然道“小子,你是不是感觉丹田内似是有成千上万的钢针在锥扎,神门,气海,三关空空荡荡的······?”

    我一凛,这才发现这三处大穴果然如魔帝所说的一样,不由得冷汗涔涔,但依旧不动声色,冷笑道“小爷刚才被你这妖人打伤了手少阳三焦经,足太阴脾经神门,三关真气不畅,胸骨断了数根,丹田,丹田当然是疼痛难当了。”虽然这么说着,但依旧忍不住诧异,神门,气海,三关乃是三窍所在,即便是身受重伤,将死之人也不会半点真气全无,依稀记得那时被魔帝打断数根肋骨,丹田却是半点没事,但左思右想依旧想不明白。

    魔帝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过了好半晌,我才感觉疼痛慢慢轻缓了下来,虽然浑身乏力,真气不顺,但与之前那天雷勾地火似地疼相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魔帝瞧了我一眼,道“走吧。”我不知他要带我去哪,想到太薇真人与那七名上清道士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恐惧,道“你这妖人要杀就杀,这么带着老子到底有什么阴谋?”

    魔帝也不答话,抓起我继续朝南飞去,就这么御风朝南飞行了将近五天终于到了万绝谷“七里桐”。

    “万绝谷,七里桐,苗疆医毒圣手,杜天川?”紫袍女子轻声道“魔帝抓你到那做什么?”

    李玄青道“刚开始晚辈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到了七里桐。晚辈那时候只是听说过苗疆地处中原之南,其间穷山恶水,毒草瘴气,野兽凶禽时常出没,乃是上古时候轩辕黄帝打败苗帝蚩尤,将九黎苗民被发配到大荒各处,经过数千年,大部分都已被我炎黄子孙同化,其余散布在各处,其中尤以南疆为最,因此南疆也称苗疆。

    “那杜天川号称“医毒圣手”在南疆一带极富盛名,当地许多部族都尊其为“大巫祝”,杜天川本为熊族巫医,精通医道,后不知从何处学得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整合了九黎苗民各部族,妄图趁当初南北之乱时进驻中原,可惜被当时南朝陈叔宝下令阻击,功亏一篑,陈朝也因此役损耗过大,终究被大隋所灭。

    “七里桐乃是由一株巨大的太古梧桐分支延绵盘亘而生,方圆七里,因此得名。其间有一条数十里长黑水湖,听说湖水从山上流下时本来清澈见底,甘甜可口,但流经七里桐时因杜天川炼丹制药,残渣废料排入湖水中后将湖水染为黑色,就连七里桐上空也终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丹药味,每到夏季雨期,暴雨倾注,整个万绝谷便蒸腾起褐黄的剧毒瘴气,鸟兽绝迹,就连一棵草也难生长,除了那延绵参天的七里太古梧桐。

    “魔帝带我进入苗疆七里桐,顺着黑水河很快来到一片深谷之中,只见湖水之畔,起了一座木屋,约莫三间,门前乃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药田,从屋前一直延绵到谷中,其间种满了各种花药,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绚丽,就像是天空中突然打翻了一座染缸,将这片空地山谷染成了这幅摸样。无数蝴蝶在药田里飞舞采粉,仔细瞧去,那些蝴蝶无不是色彩妖艳,硕大无比,最小的少说也有碗口大小。

    “只听屋内传来一个冰冷声音道“贵客来访,未及远迎,还请恕罪。”话音刚落,最左边的那间木屋的门忽然开了,一阵奇异的香味传来,晚辈只觉浑身百骸似乎泡在温泉里似地,暖洋洋的极为舒服,原本昏沉的脑袋也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那感觉怪异已极,就像是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重新清洗过一般。

    “魔帝提着我进入左边那间木屋,木屋外边虽然不甚工整,但屋内却颇为精致,一桌一椅,无不可以看出主人颇具匠心巧思,左面墙上挂着几副字画,晚辈对此并无研究,也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魔帝将我抛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其中一副字,竟像是呆了似地。晚辈自从那天早上瞧见魔帝失魂落魄的吹奏竹笛外,从未瞧见魔帝这幅模样,不禁好奇,那副字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魔帝如此失态,于是慢慢移动身子瞧去。

    “只见那图卷上写着“春雷冬雪,几番轮换,聚散离别,繁华转眼尽散。回头看处,伤心情绝,秦淮河头初遇,正中秋时节。记那时,万水千山,未阻携手看明月,连绵细雨不停歇,方才知,爱恨无生灭。相似最是无寄,空叹息,断弦难拨。柳绿堂前,临近清明,奈何春末。旧梦去,泪眼回肠,又与谁人说?”字迹娟秀温润,含蓄内敛,就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贵族女子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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