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不屑的道:“就知道辛庄主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承认。”
    看向周围:“不同的钱庄熔铸银两,都有不同的模具,银两易得,模具难求。这银锭是不是冠宇钱庄出来的,大家拿去对比便能知晓。此外,当时与我们箭雁岭一同追查银锭下落的,还有墨门的几位好汉。这里有武州儒侠与几位墨门好汉立下的字据,都可以证明,这些银锭绝对是用来赈灾的那批银两重铸而成,也绝对是有冠宇钱庄流出。至于辛庄主说,他的钱庄开在五湖四海,难以一一看顾过去,这也有可能。然而众所周知,任何钱庄,都极重信誉,来历不明的大笔银两,绝不可能说收就收。经过我们的调查,更是发现,冠宇钱庄以往都是开在西南和长河上游一带,这些年同样受到战火影响,生意并不太好,然而靠着许多来历不明的进项,却始终长盛不衰,且一直都在支持着辛庄主近乎奢华的大笔挥霍,哼哼,辛庄主仗义疏财的名头,背后真不知用了多少人的鲜血来支撑。”
    辛冠斌喝道:“舒头领,你这是血口喷人。老夫的钱庄一向运转良好,何曾有过亏损?又哪里需要用这些肮脏手段来捞钱?”
    “运转良好?”舒畅尖刻的冷笑道,“辛庄主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罢,我们就先抛开冠宇钱庄的经营不谈,也相信庄主对赃银流出钱庄的事并不知情,但庄主真要以为,我们只有这一个证据,那就大错特错。”
    将手中的银锭放回木盘,继续朗声道:“我二弟虽然探得冠宇钱庄的嫌疑,但是仅凭这一条线索,想要指证幕后主使显然不够,况且,辛庄主也的确是有不知情的可能。我等侠义中人,自不能随便攀咬陷害,诬良为盗。是以,我二弟继续带着山中弟兄,在暗中偷偷调查冠宇钱庄,结果发现,冠宇钱庄,竟与一个名为竹花丐帮的帮会有关。”
    其他人彼此对望,一时间,都不知晓这竹花丐帮有什么关系,黄山四侠却俱是动容。
    舒畅往他们看来,道:“据本人所知,傅大侠等也在调查与这竹花丐帮有关之事,这竹花丐帮的恶行,想来傅大侠等,必是一清二楚。”
    黄山四侠彼此对望,傅定波略一点头,余智城踏上前去,大声道:“不错,我们就是为了追查这竹花丐帮的幕后人物,从中原来到会州。这竹花丐帮所行之事,天理难容,他们不但干尽各种坑蒙掳掠之事,更是有组织的,盗窃抢夺穷苦人家的孩子,将其手脚打着,弄成残废,带至各个城镇进行乞讨,以骗取好心人的银两。被他们掳走的孩童,苦不堪言,往往活不了两三年就被他们折磨至死。”
    此言一出,众皆动怒。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单是听着,便已让人怒气上涌。
    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江湖人,自然并非个个都是好人,刀口舔血,快意恩仇,谁手中没有一两个无辜枉死的冤魂?
    然而,有组织的对那些孩童下此毒手,这种事单是听着,便已骇人听闻。一些江湖客想起,自己也曾在一些城镇,看到残疾乞讨的孩子,原本以为只是个案,如果其实都是被人偷出家中,弄断手脚的有父母的孩子……
    余智城道:“我等追查竹花丐帮,一路来到会州。根据我们的调查,竹花丐帮的大本营,应该是在这一带,但是到了这里后,线索却突然中断,只是从各种细节来看,这竹花丐帮,恐怕与黑庭鬼宗脱不了关系,乃是黑庭鬼宗搜刮钱财的手段之一,这等恶行,也绝非这一两年才开始出现。”
    舒畅道:“不知傅大侠等,可认得此人?”回首喝道:“带上来。”
    在他身后,有人抓了一名双手被反绑的男子,拖了上来。傅定波等人看去,见这男子虽然满身污垢,看上去亦是疯疯傻傻,但还是可以认出。
    傅定波动容道:“我记得此人,此人乃是竹花丐帮的大头目,外号天鬼,真名不知。这一路上,我们虽然也抓了不少竹花丐帮的人,但这些人也只是底层人员,对于竹花丐帮背后的经营和高层,大多都不知情。唯有这人,乃是黑庭鬼宗安插在竹花丐帮的头目,我们有一次,差点将他抓住,却还是被他逃脱。虽然我们一路追踪他的下落,但最终还是线索中断。”
    舒畅看向辛冠斌:“不知辛庄主,又是否认得此人?”
    辛冠斌怒道:“此人我从未见过,如何会认得?”
    舒畅冷冷的道:“原来辛庄主不认得?那辛庄主可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将这人抓获?”
    辛冠斌喝道:“我又如何会知道?”
    舒畅冷笑道:“我们在暗中调查,一路追踪着竹花丐帮的重要头领,恰好此时,黄山四侠也在追查竹花丐帮的恶行。竹花丐帮的那些头目光注意到傅大侠等人对他们的调查,反而忽略了藏在暗处的我们。最后,被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竹花丐帮的主据点,便在饮东坡后山的一处隐秘的庄子里。我们跟着调查那庄子的庄主,却发现那庄子,内中虽然藏在许多来历不明的财富,但是到底是谁的产业,却是始终难以调查清楚,即便存放在官府的地契上,也做了许多手脚,显然让那庄子的地主,用了许多手段,想要隐藏他真正的身份。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我们的全力调查下,那庄子背后的主人,还是一点一点的现出原形……”
    看着辛冠斌,猛然大喝:“辛庄主,你敢说那庄子不是你的?”这一声喝,震动全场,音波在整个冠杰庄的上空扩散开来,朝四面八方席卷。
    众人俱朝辛冠斌看去,只见辛冠斌的脸色极是难看,满面憋得通红,额上跳动的青筋,虬结似的鼓起,显然已是惊到极点,怒道极点。他伸手指着辛冠斌,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金刀”舒畅冷笑道:“不错,就是我!”
    厉声道:“正是我们箭雁岭的人,袭击了饮东坡后山的那处庄园,找到了你暗中操控黑庭鬼宗的诸多罪证,以及竹花丐帮和其他众多邪派,与冠宇钱庄资金来往的账目,这名竹花丐帮的‘天鬼’,也是在那庄中被抓住。辛庄主,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人都在盯着辛冠斌,纵连他自己庄中的食客,以及以往那些受他恩情的江湖人,亦是又惊又疑。虽然他们实难相信,身为豪侠的辛冠斌竟然会是黑庭鬼宗的幕后黑手,然而舒畅接连摆出证据,辛冠斌却显然已是无言以对。
    黑庭鬼宗所做恶行,原本就是人神共愤,尤其是现在爆出,连竹花丐帮这等祸害无辜孩童的下三滥帮会,都与黑庭鬼宗有关。即便是那些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贼寇,对这种事都深为不齿,此刻人人看着辛冠斌,尽皆鄙夷。
    傅定波等眉头紧皱,辛冠斌这种“豪侠”,与他们这种在江湖上四处奔波的侠士,本质上并非一路人。虽然如此,对于辛冠斌仗义疏财、扶贫救困的名声,他也早就有所耳闻。如今得知,他竟然是黑庭鬼宗的真正头脑,不由得尽皆摇头,这等假仁假义之徒,实是辜负了一个“侠”字。
    在他们身后,秦泽却是皱了皱眉,回头扫视了一圈,朝赫连峰低声道:“无颜呢?”
    赫连峰跟着错愕回头,这才发现,原本一直与他们在一起的秦四姐,不知何时竟已消失不见。周围人实在太多,也不知道秦四姐是不是因为看不清场中情况换了位置,他答道:“我去找找!”带了几名天地会的好汉,离开这里,到处去寻找秦无颜。
    舒畅看着辛冠斌,厉声道:“辛庄主,你还有何话说?”声音轰然,气浪滔天,一身正气,雄霸四方。
    辛冠斌怒指着他:“你、你……”
    在舒畅身后,箭雁岭十四当家“穿心剑”祝明辉冷然上前:“这里有一份在那山庄里搜出的清单,辛庄主不妨看看,这些东西,是否全都是辛庄主所有?”将手一抖,清单呈在辛冠斌面前。
    辛冠斌抢过清单,双手抓着,雄躯颤动,似是不相信自己的隐秘竟然会被发现,怒发喷张,目赤欲裂,忽的大吼一声,双手一挥,清单在他手中化作粉末飞了起来,四处乱洒。
    祝明辉快速退却,朗声道:“辛庄主,你说那种用来赈灾的银两,被劫后流入你钱庄之事,你不知情,但这些账本中却也记得清清楚楚。你说竹花丐帮的所做所为与你无关,为何他的人会藏在你的地盘上?还有黑庭鬼宗的各种恶行,都或多或少与你有所牵连,你还有何话说?”
    辛冠斌虎躯颤动,终是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已经被你们抓到把柄,老夫还有何话说?”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此时此刻,当箭雁岭一方不断摆出证据,即便那些向着冠杰庄的人,亦已是心中动摇。只是辛冠斌以往的声名实在太好,有不少人更是受了他的恩情,他们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以往号称仁义无双的豪侠,既然会是恶迹斑斑的黑庭鬼宗的幕后主谋。
    眼看着,在箭雁岭的步步逼迫下,辛冠斌终于承认了他的罪行,众人不由得纷纷怒骂。江湖人的怒火,无理时都要挣上三分,更何况此刻被欺骗的愤怒,更是让所有人都怒不可遏,各种污言秽语,如同浪潮一般汹涌而起。
    舒畅喝道:“辛庄主,看在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望的人物的份上,我们给你机会。解散黑庭鬼宗,交待出那些随你作恶的同伙,从此改过自新,饶你不死。”
    周围群雄纷纷叫道:“这老家伙畜生不如,怎么能够就这样放过他?”“就是,一定要将这老畜生碎尸万段,为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冤魂报仇。”“就是,杀了这老畜生。”……
    “不用你们动手!”辛冠斌双目怒瞪,“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老夫已经事发,也不用你们动手。”
    猛地抓住身边重剑,抬头看天,惨然笑道:“既然你们要我死,那我就死给你们看。”猛然瞪着舒畅,双目中血丝涌动:“我死便死,然我家人却是无辜,老夫所做之事,他们全都并不知情,谁要是敢伤害他们,老夫纵然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他。”
    舒畅负着双手,冷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无耻无德,本人立身于天地之间,靠的就是一个‘义’字,祸及家人这种事,本人还不屑为之。”
    辛冠斌怒发冲天,厉喝道:“好!好!”一字一顿,身周风尘涌动。他举起宽达二寸的重剑,失魂落魄:“罢了,罢了!”
    眼看着昨日还是声名远播的豪侠,今日却成臭名昭著的恶霸,现在即将面临着身败名裂的悲惨下场,众人看着他,尽皆叹息,一失足成千古恨,虽然落得这般地步,也是他自作自受,但眼看着一代豪侠,竟然落得这般下场,群雄还是不免唏嘘。
    此时,烈日当空,这阳春三月的天气,益发的炎热。辛冠斌猛然握剑,往脖子一横,即将在众人的瞩目间血溅当场。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叱声,陡然传来:“辛庄主且慢!”
    平平直直的五个字,发自天籁般的嗓子,却有如旱地拔雷,于无形中贯穿全场。明明声音不算响亮,轰然间,所有人却像是被震了一震。显然,这声音中所包含的内力,虽不雄厚,却是纯正,隐隐透着道家罡元之气,犹如初春的第一道雷声,不经意间就震动了冰封的大地。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连握剑在手的辛冠斌也不例外。“不要挤,不要挤!”有人这般叫道。
    在声音传来的方位,人群如同被利剑强行分开的洪流,往两侧散开,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路来。傅定波眯了眯眼,舒畅紧皱眉头,唯有他们这样的高手,方能看出虚空中那虽然无形但却无坚不摧的剑气。就是在这种虽不伤人但其势澎湃的剑气下,挡在来者前方的、围观的江湖客,才会下意识的让开道路,不敢挡其锋芒。
    “她们是……”徐娇龙握住手中的兵器,微微错愕。
    “她们是……”群雄露出惊艳的目光,小声询问。
    “她们是……”箭雁岭几位当家双目怒视,死死的瞪着来人。
    在众人瞩目之间,两个带着轻薄面纱,一个身穿红色衣裳,一个身穿秋香襦裙的美丽少女,从群雄破开的缺口,傲然踏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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