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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上眉头凝赤月,路歧足下勒冥碑。

    赤月一现,那一刻所有人仰望天空的人,都乍然失神了,目瞪口呆。

    想不到,天空中硕大悬挂的月亮,竟像白布浸血一般,由银白渐变,浅粉,浅红,红色,深红,最终熏染成暗红一片。

    各方势力按兵不动,夜色重重,帷幕森冷狥狥作响,六根石柱的三步阶梯之上,此刻唯有三国国君相对而立,其伪装随从——如华韶、靳长恭、公冶等人则在中心广场静候,

    “赤月已现,‘消失的宫殿’便会重临人间,为什么寡人看不到,它在哪里,它在哪里?

    !”祈帝张开双臂,极目四处眺望,声嘶力竭地吼道。

    暗帝衣袂在冷风中猎猎似断翼之蝶,跌宕起伏,他面沉似水,被猩红的月色覆盖的面容,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而夏合欢乌黑柔细的青丝随风微微拂动,内敛的气息,黄金面具上点缀着一双的月牙般韵雅的眼眸,挺直的鼻梁下有着一张不点而红的朱唇,脖间白皙的象牙色皮肤更彰显他尊贵与皎洁。

    靳长恭望向天空那一轮似乎触手可及的赤月,微微眯睫。略一沉吟了,一转眸便与那厢“正巧”望过来的华韶对视一眼。

    那一刻,她从彼此对方眼中似看到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与坚定。

    她两弯眉浑如刷漆,浅浅笑了。

    “月入中天,再等一等。”华韶张阖着嘴唇,密声传音道。

    “了解。”靳长恭舔了舔冰冷的薄唇,饶有趣味的眼神,浏览掠过在他们身后那一片茫茫人潮中。

    听华韶师傅提过,赤月,凶兆,十有八九此阵法是用来御敌,或者是曾经用来镇压暴徒攻城所用,那么——不知道等一下,他们将会面临的该是怎么样一副“景色”呢?

    “公冶,等一下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便听我的指令,尽力疏散我们的人马撤退。”靳长恭阴了阴眼眸。

    “你有何打算?”公冶侧眸,顺便拢了拢肩上的狸狐裘,暖气呵起白雾。

    神遗之地的温度越来越趋近寒冬腊月般冰冷刺骨。

    “山人自有妙计,总之呢,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地宰下一大笔买卖才行!”靳长恭眸光熠熠,咧出森森白牙在夜色中,令人寒碜不已。

    公冶伸手揉了揉微微胀痛的额头,低笑了一声,道:“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像一方山大王了吗?”

    “山大王?说不准……这种无本买卖或许还真的挺适合我的。”靳长恭长眉一挑,眸底猎光一闪,似真上了心。

    “究竟怎么回事!?难道传闻真的是假的,不可能!寡人不相信!”祈帝等得面色铁青,怒极便一脚踢向石柱,喷气道。

    “寡人倒是很奇怪,为什么苍帝会没有出现?”夏合欢摩挲着下鄂,双目似星,内含暗流涌动。

    此话一出,祈帝脸色微变,也敛眉暗自警惕地环顾四周。

    “柳梅。”暗帝似受不得寒,他呼吸明显偏重,那一张似月映雪的苍白面从,轻飘飘地偏过头,眼神却深邃而妖冶,散发着犹如兽性的幽幽光芒,直直地落入靳长恭身上。

    靳长恭暗中瞥了一个眼神给公冶,让他牢记住自己刚才的话。

    然后便从容地走上台阶,微微施一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怎么样?”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黑色沉重的华裘也掩盖不住他的纤瘦孱弱,那墨黑的长发随意披散肩头,连声音都透着浓浓的虚弱与疲惫。

    他虽然问得很阴晦,但是靳长恭却听懂他的意思了。

    “没问题,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靳长恭依旧沉静地回道。

    那一厢,祈帝左一圈,右一圈,似坐立不安地拧紧眉头。

    倏地,他的视线猛地朝着下方射去,原先他是想朝着华韶质问一番,却对上他淡然而没有温度的目光,那流泄如水如月华的目光,钻入祈帝的心里。

    不知觉的,他突然竟感受到心脏一阵疼痛,顿时所有的声音如梗在喉。

    像是被羞辱般,他忿忿然偏了一个准头,朝着华韶身边的夏长生,喝叱道:“你们一区与寡人合作便是这种态度吗?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一直是在愚弄寡人吗?!”

    夏长生月眸弯弯一笑,那清透的眼睛像是看透了祈帝的虚张生势,他步上台阶,在经过夏帝身边时,两人就像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没有一丝交集。

    “祈帝陛下,赤月已现则表示预言山实现了一半,你且稍安忽燥,让我们静候其观吧。”夏长生在祈帝面前行了一个佛礼。

    他的姿态并不卑微,反而落落大方,与他那一稚美的脸相比,多了几分世故沉着。

    靳长恭看着此刻的夏长生,她发现他或许就像一张纯白的纸,每一次与她相遇时,她就会发现他身上又多绘了一种色彩,此刻是属于他表现男子的成熟与稳重。像纤弱而柔软的柳枝,虽然韧性十足却也能不屈。

    “哼,最好能够如你所言,这一趟如果白白浪费了寡人的时间,你——”他顿了一下,然后滑向华韶方向,冷笑一声道:“你、们该承担什么后果,也该清楚!”

    “祈帝请放心。”夏长生弯唇一笑道。

    祈帝瞥开眼,像是故意的一样,他不怀好意地望向前方的夏帝,突然道:“难得今天能够有机会看到你的皇叔,你为何不跟他打声招呼呢?”

    夏长生嘴角的笑一僵。

    夏合欢弧度完美的唇薄勾,星眸望过去,口气淡薄得连空气都窒冷下来了:“祈帝说笑了,寡人可不记得寡人什么时候有一个侄子,需要来跟寡人打招呼?”

    夏帝简单的一句话,便彻底否决了夏长生的存在。

    “是啊,我怎么可能高攀得上夏帝这么尊贵的亲戚呢。”夏长生五官精致,笑得灿烂似花,仿佛没有一丝阴霾的存在。

    靳长恭在一边也听得出些端倪,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倒不想是他们所言能撇得那么清,她有些奇怪,夏合欢为何对夏长生如此态度。

    夏长生的事情她知道的也不多,偶尔听些闲言碎语,大概知道他是在很小时候便被送到神庙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夏长生“可能”是夏合欢的侄子。

    “是吗?”祈帝阴不阴晴不晴地对着他们俩,笑了一声。

    他们今日聚集在一起,在事先都谈妥了条件,为了一同来确定究竟消失的宫殿是否属实,是否真实存在。

    所以,在没有确认真正的利益前,哪一国也不愿意伤了和气,所以祈帝顶多嘴贱啐几句晦气庆,却也不愿意撕了祈国与夏国的平和假象。

    不远处一丛丛篝火焰烧起来,一簇簇明亮的火焰腾空而起,火焰越燃越旺,像一匹奔驰的骏马,又像迎风飞舞的凤凰。

    随着火势仰天望去,黑色的天幕上,一轮盘玉般赤色血色的月亮挂在天际,和这篝火交相辉映,火焰似被蛊惑勾起,朝天仰起,张牙舞爪,诡异而妖冶。

    靳长恭一直盯着天空,在感觉连呼吸都在结冰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耳边听到华韶传来的声音。

    “时辰到了。”

    靳长恭被冰雾盖了一层的眼眸,瞬间迸射出犀利光泽,她一跳而起,一个飞箭步便跃到了石柱上,拨地十数米高。

    感应到她的动作,祈帝身边的人都诧异地望过来。

    但很快,他们的视线又被眼前的诡异画面所捕获,忽略了她的存在。

    这时天空赤红的月色就像潺潺流水,像是被什么捕捉着,划道成河流,缓缓倾泄将光线注入石柱的尖端,一寸一寸地蔓延,然后那些禄刻的古色纹字竟一颗一颗地全部都亮起来了。

    散发着柔光,绿幽幽的色泽,清晰似光照般。

    当石柱上的文字全部显现时,整个神遗之地的中心广场方型石基地板间缝中,就像是有一把无形光刀,从地底闪耀射出一道道分线线刺出。

    “这是什么?!”有人扯破喉咙开始尖叫。

    “啊!啊!”惨叫争先恐后地钻入他们耳中。

    靳长恭一眼看过去,前方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地狱,一瞬间浓重粘稠的血腥味道便飘散开来,残骸断肢,那些驻守在广场的士兵就像被什么撕裂,从地面钻出锯齿般的利刃,收割着一条一条的人命。

    是阵法启动了?!靳长恭呼吸一窒。

    竟是一个诛杀阵,不对,这分明就是一个诛神阵!靳长恭捏紧拳头,牙齿咬得绷紧。

    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她只能尽最快的努力,设法让它停止下来!

    否则不光是祈国,夏国,苍国,神庙的势力,连她靳国的第三部队也将全部被歼灭!

    靳长恭忙着布摆,根本没有分乏术去观注别的。

    她能听到祈帝那一声声夹带着惊恐与愤怒的吼声,也能感觉到那些专注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但是她必须专注下来,聚精会神。

    六块石柱被月亮浸亮,顶头有六个特别大的字体,却能折射一种赤红的光线,只是光线射的方位乱七八糟。

    她想,她或许可以将其一一扳正试试,于是,她尝试扳正一块石柱,“咔喀”几声,果然它僵硬地转向她需要的方向,于是接下来,她便一脚将它们粗鲁地踢正。

    将靳长恭将石柱都对正后,看着上面光线射着莹光的字体。

    蓦地,她一愣,原来六根石柱高低不一,然后映射的字体是各种方位,靳长恭看不懂,她拿出翻译文,迅速一一对比轻念道:

    “神、族、血、启。”

    靳长恭充耳不闻那些哀嚎恐怖的叫声,暗帝亦不在意,夏合欢则皱起眉头,祈帝依旧像疯子一样跑到石阶边沿大叫道:“快,快跑啊!快!该死的!”

    神族?神武帝国的族人吗?靳长恭抿紧薄唇,眼底生恨。

    此时此刻,要让她跑到哪里去找到那甚牢子狗屁族人!

    靳长恭听到惨叫越欺越近,原来覆盖毁灭的面积已近朝着他们这边靠近,看来快要波及到他们这里了。

    “公冶,快离开这里!”靳长恭偏头朝着公冶吼了一声。

    “你呢?”公冶被止兰护着,他抬眸看向靳长恭时愣了一下。

    “你什么你,止兰,带着你主子快走!”靳长恭暴戾地咆哮一声。

    整个石柱台基仿佛都在开始摇晃了,靳长恭心中忿然难堪,竟然会是这种结果!

    暗帝与夏帝看情势不对,再看靳长恭那晦暗不定的脸,便知道此事已经回天无术了,便带着各自的人马朝后方撤退。

    祈帝与夏长生也被神庙与帝国的高手护着,紧急地逃去安全的地带。

    但是靳长恭却一直僵硬着不动,不甘心!不想放弃!

    “阿恭,其实……你能停止它的。”华韶悠悠的一声叹息从她背后传来。

    “什么?”靳长恭懵然回头道。

    “记得你身上的纹身吗?”他稳步靠近她,他们就像看不到地动山摇。

    靳长恭愕然道:“难道……我是神武帝国的人……”

    不会吧?!不过她心底为何却没有感到诧异呢?

    “阿恭,为师便是要将这一切交予你的,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拥有它。”华韶圣洁的面容此刻罕见露出一丝笑容,然后他敛眉,道:“或许有点痛,忍着点。”

    他靠近她一边清音似水地说着,靳长恭没有防备他,却不想他举起一把匕首,十分直接划开了她背部的衣服,当那光裸的背脊暴露在空气中,靳长恭忍不住一颤。

    她看到华韶手举着一把银白色的匕首,再眼都不眨地划开自己的手掌,然后他将手中那湿热的血,与那泛着凉意的手指摸上了她的背。

    明明是那么轻,那么温柔,但是她却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觉当他的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就有一种尖锐比刮骨还要痛入心肺的触感刺激得她痛不欲生。

    “啊~”靳长恭猝不及防,背脊一弯,然后再像满弓的箭绷射出,忍不住仰天一啸。

    混蛋!什么叫有点痛,简直就是快痛死她了!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那鲜红的血就像火一般炙烤着她的背部,靳长恭感觉到了,那种炙热与痛楚,就像要身体每一寸经脉都要爆炸一样的激烈,翻腾。

    “啊!呼呼,啊!啊”

    靳长恭口中带着野兽般的低喘,与偶尔痛极的愤声咆哮。

    “阿恭,阿恭……忍一忍,很快就好……”华韶伸臂将她从背后抱住,低声地安抚着,但靳长恭却睁开一双湿辘辘的大眼,一口便咬上他的胳膊,双眸猩红一片。

    简直比赤月还要红。

    好美……华韶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竟有几分失神。

    “阿恭,醒醒,时间不多了。”所幸,他的理智最后还是回笼,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一边劝导着。

    靳长恭听着他嘴里不断地罗嗦,刚才的痛意尚末消退,她就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张嘴昂头便一口咬上他微启的唇瓣上。

    没错,就是咬,那种狠意的咬!

    直到解气地吞了他一口血,靳长恭才凶目喘着粗气,道:“怎、么、做!”

    她敢肯定,她这辈子,甚至连破处时都没有被整得痛成这样!托他的福,她觉得她刚才好像看到地狱的画面了!

    华韶就像木桩一样,他傻傻地触碰了一下生痛的唇,那里湿濡一片,有血,也有她遗留下来的味道。

    “你身体的潜能已经被强行彻底激活了,现在你可以上去血启阵法了。”连环阵若新启便能褪旧囝,那么诛神阵便也会因此停止。

    激活?潜能?靳长恭晃了晃,痛得发胀的脑袋,闻言这才清醒了不少。

    刚才是为了……

    果然,她看见当石柱排列成正确的位置后,便从中央位置凹凸呈现出一个大圆盘,上面光洁似碧玉。

    靳长恭疑步走上前,然后接过华韶递来的匕首,将手划开,将血滴在上面,将那玉盘上面渐渐浮现的图案全部贯注满了。

    突地,原先还激烈颤抖的大地在一瞬间后,便彻底安静了。

    紧接着在石柱的天空上,就像是神来之笔赫然出现了一个庞大辉煌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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