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瑾突然就想起沈在野来,问道:“你们府上跟沈在野很熟吗,可以请他画几幅画寄卖,或者请他题个匾额。”

    楚晟答道:“以前大哥曾跟他有些来往,近几年没听说有什么联系,不过他眼下是皇上倚重之人,墨宝恐怕千金难求。我是小本生意,只图赚点养家银子,不一定非得请他,我父亲跟明家表兄都能写一手好字,等想好名字请父亲题一幅就行。”

    正说着,外头传来男子的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魏明俊赶了过来,进门顾不上其它,先给自己倒满一杯茶“咕咚咚”喝了,又从腰里抽出折扇,紧摇几下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开间笔墨铺子的事儿,不管我这次能不能考中,都先停一科,做两年生意。”楚晟给他续满茶,笑问:“怎么现在才来?”

    “唉,一言难尽,”魏明俊长叹一声,正要开口,忽地闭了嘴,“屋里事耽误了。”

    楚晟料定跟楚暖脱不开干系,可楚暖当日对他堪比陌生人,他跟楚暖也没有太多感情,故而不再多问,只笑道:“今儿你们可得当心,大哥跟二哥商定中午要好好陪你们喝几盅。”

    魏明俊当即苦了脸,“大哥倒也罢了酒量一般,二哥却是千杯不醉,阿瑾,今天全靠你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当初不是我把你拽住,你就跟着马车掉下山崖了。还有,能跟我做连襟,我功不可没,总之今天你要是不帮着我,我立马跟你翻脸。”

    周成瑾只笑不说话。

    楚晟却随着问道:“当初将六妹妹劫走那几人可查清楚了?”

    周成瑾点点头,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此仇不可不报,凡欺负阿晴的,我都会替她把旧账一一讨回来……”

    ☆、第120章

    楚晴正在大房院跟明氏说私房话,“周大爷挺好相处的,脾气也可以,伯娘放心便是。”说话时,声音平静笑意温柔,虽然掩饰得很好,可眉宇间一丝不耐又岂能瞒过对她很是了解的明氏?

    明氏刚要开口,瞧见石榴正撩了帘子进来,便停了声。

    石榴端来一碟井水里浸过的西瓜,去了皮和籽,只留红彤彤的瓤子,盛在甜白瓷的碟子上,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明氏亲自用银叉挑了一块递给楚晴。

    楚晴怕凉不敢吃,吱吱唔唔地说:“成亲那天来了小日子,现在还是经期。”

    明氏手一抖,西瓜掉在炕桌上,“你们……”

    “我们不曾圆房,周大爷说不会勉强我,”楚晴心虚地把这几日的情形简略地说了遍。

    明氏呆了片刻,不知该气她不懂事还是该为她发愁,定定神,正色:“晴丫头,这可是你做得不对,姑爷愿意为你遮掩元帕的事儿,是因为对你上心。男女之间不能是烧火棍子一头热,总这样下去日子久了,烧红的炭也会冷成灰……”

    楚晴咬着唇,眼圈微微发了红,“我明白,可我……总觉得他举止轻浮,时常动手动脚,实在亲近不起来。”

    “姑爷只对你这样还是对丫鬟也如此?”

    “只对我……”楚晴连忙否认,声如蚊蚋,“对问秋她们倒是很有分寸。”

    明氏无语,暗暗地叹了口气。

    楚晴一向有主见,可现在怎么觉得太有主见也不是好事。先前她只担心楚晴嫁到沐恩伯府会受委屈,时常提点她不要完全把心放在男人身上,总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如今楚晴心里根本没有周成瑾,连亲热都不愿意,这日子该怎么过?

    少年夫妻从互不相识到有情有义,还不都是平常耳鬓厮磨处出来的情分?就如她跟楚溥,纵然中间淡漠了十几年,可只要想起刚成亲时那些蜜里调油恨不得好成一个人的日子,她还是愿意给楚溥留一扇门,愿意维护这段情分。

    只是感情的事儿没法勉强,明氏也不知怎么劝服她,只道:“新婚一月不空房,没有两口子分开住的道理,姑爷即便这么说,你也该拦着才是。等过完头一个月,你们也该习惯彼此了,再者想想姑爷曾经舍了命救你,你也不能如此冷着他。”

    “是,”楚晴乖巧地应着。

    道理楚晴都懂,无论如何两人已经成为夫妻,便该合为一体,可她心里总有道过不去的坎儿。

    看到周成瑾脸上的伤疤,她会感动会内疚,所以也忍着让他牵她的手,但是再进一步却是不能。

    她想象不出两人口对着口亲吻的样子,更无法接受两人赤身露体地相对。

    没过多久,就到了午饭时候。

    午饭摆在宁安院,隔着穿堂厅男人在外面,女人在里面。穿堂的四扇大门都开着,非常凉爽,中间架座四开扇的屏风,彼此可以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

    周成瑾果然没少被灌酒。

    起初是他作为新姑爷敬各位长辈,再然后就是同辈的敬他。尤其楚景与楚昊一唱一和,楚景动嘴楚昊喝酒,连着灌了他十几盅。

    楚澍看不过去,亲自夹了一筷子脆皮萝卜布在周成瑾碟子里,“酒喝多了伤身,多吃点菜。”

    那边说话声儿大,女眷这边都听到了。

    楚晚瞧一眼楚晴,凑趣道:“四叔是心疼六妹夫了。”

    楚暖摸着刚还没显怀的肚子,话里有话地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四叔多了个半子哪能不心疼?四弟也是,听说四叔带着他的文章四处请大儒指点,要是四弟高中咱家又多个举人了。”

    言语之间既嘲讽楚晚独自回来不见四皇子,又讥讽文氏待人苛刻容不下楚晟。

    楚暖现在有了孩子做倚仗,无论是在魏明俊面前还是回娘家都硬气多了,以前受到的闲气少不得要找补回来。

    而楚晚心愧的就是亲事,当初她回门,四皇子虽然陪着了,但只将她送到就借口离开并没有留饭。

    事实上,四皇子平常对卫国公府也并不亲近,而这却为他加了不少威望,朝臣都夸他高风亮节,懂得避嫌。

    楚晚却知道,四皇子是真的无心应酬楚家。

    娶了楚家的嫡女为王妃,就意味着卫国公府与他已经是系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犯不着再多花心思。

    而且宁夏那边,经过先前那几战,品阶高的将领半数归附了二皇子,楚溥的话仍有分量却早不比以前那么重要。

    有这个精力与时间,四皇子还不如把心思用在拉拢其他朝臣上面。

    四皇子这番想法,卫国公不是完全没有察觉,本来他就不十分看好这桩亲事,既然四皇子主动疏远,他自然乐见其成。

    反正若是二皇子或者四皇子继位,他作为姻亲仍能保持现今的富贵,退一万步,皇位旁落别家,卫国公府与定王府不亲近也是众所周知之事,加上卫国公府向来不掺和皇位之争,或许也能有一线生机。

    女眷说话声小,男人那边倒没受什么影响,仍是推杯换盏非常热闹。

    老夫人面沉如水,不满地瞪了楚晚与楚暖两眼,“都成亲好几年了,还是见面就吵吵。”又瞪向文氏,“看你教养的好孩子。”

    文氏无辜被斥责,张了张嘴。

    楚晴发嫁妆那天,她因为眼红给嫂子说出那番话后心里一直发虚,惟恐嫂子那张大嘴巴传扬出去,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是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这次明知自己被连累,却也不敢过多地辩解,生怕惹了老夫人不快。

    楚晴颇为诧异,倒是没放在心上,也完全没有和稀泥打圆场的打算,她全副精神仍在外面男人那桌上。

    楚澍似是很高兴,连连替周成瑾夹了好几道菜,又对楚景与楚昊道:“阿瑾比你们年岁小,又已经喝了这么多,这盅我替他喝。”

    周成瑾忙道:“多谢父亲,这盅我还能喝,再多却是不能了。”

    楚景假作无奈地道:“四叔偏心新女婿,把嫡亲的侄子都忘在脑后边了。这次先饶过六妹夫,下回等四叔出门,咱们再接着来。”

    魏明俊插嘴道:“四叔有所不知,阿瑾酒量极好,这点酒根本不在话下,上次足足喝了大半坛子烈酒。”

    楚澍摇头道:“小酌怡情,大醉伤身,以后即便喝酒也不可过量。”

    周成瑾连声称“是”。

    楚晴听着不由莞尔。

    前几日父亲对周成瑾还有所不满,觉得他不学无术,今天却这般维护他,可见周成瑾送的礼物很得父亲欢心。

    昨天周成瑾把府里准备的回门礼给她瞧了,中规中矩的八样礼,算不上体面也挑不出差错来。周成瑾又另外添了好几样,其中给父亲的是两方端砚,一方是含露欲滴的蕉叶白,另一方是艳艳若明霞的胭脂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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