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名士谢公就是安国公一族的先人。

    当年顺德帝年轻时心仪谢贵妃,也曾在安国公府邸上演过此戏码。

    楚曈选这支曲子,无疑是冲着谢贵妃去的。

    明氏不愿意掺和那对母女的事情,便告诉了楚溥。

    楚溥转身去了西跨院,对正孜孜不倦地练习的楚曈道:“这支曲子不妥当,另换支曲子吧?”

    “我觉得这个曲子很好听啊,”楚曈撑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楚溥,“我以前也弹给爹爹听过,爹爹没说不妥当啊,是不是母亲不喜欢听?”

    楚溥无语,总算明白明氏为何不愿亲自过来,果然明氏即便什么也不说,事情也会扯到她头上。

    脸色略微沉了沉,却仍是温和地说:“与你母亲无关,这曲子跟谢贵妃有些渊源,其它场合弹奏倒罢了,这次不行。”

    “如果母亲嫌吵,那我去花园里练习就是,只是姨娘身子越发沉重,倒不好轻易走动免得动了胎气。”楚曈自说自话。

    楚溥颇觉莫名其妙,沉了声再说一遍,“不干你母亲的事儿,是曲子跟谢贵妃有关,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楚溥真心没法说得太清楚。

    楚曈总算听懂了,神情却更加委屈,“这样不正好?谢贵妃是宴会的主人,咱们正该感谢她盛情相邀?而且,不瞒爹爹,这支曲子我最练得最熟弹得最好,祖母前几日刚叮嘱过我们,务必要给府里挣点脸面。我听说母亲以前并没给二姐姐她们延请专门的夫子教琴,到时候咱们家的姑娘一点才学都没有,岂不叫人笑话?”

    胡姨娘手扶着细腰,在旁边敲边鼓,“曈儿练习了好几天,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夫人一向宽厚大度,定然会应允的。实在不行,我亲自跪着求夫人。”

    楚溥看着母女俩不知道说什么好,默了片刻道:“另换支曲子。”

    这就是决定了的意思。

    楚曈撅着嘴,眼圈慢慢地红了,半仰着头,可怜兮兮地问:“爹爹生气了么?爹爹以前从不跟曈儿发脾气,可回京都之后,曈儿不管做什么都不讨爹爹欢心。曈儿还是以前的曈儿,可是爹爹为什么变了?”

    楚溥着意地打量楚曈几眼。她长相像胡姨娘,皮肤白净,鼻梁挺直,一双略略狭长的眸子已经晕染上少女独有的娇媚。目光却不似往日那般清澈明净,而是多了几分算计。

    看到父亲盯视着自己,楚曈隐约有些心慌,转念想起胡氏的话,又暗暗挺直了腰杆,与楚溥对视。

    楚溥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将军,岂会看不透一个小姑娘暗藏的心思。

    话里话外是明氏从中挑拨他们父女关系。

    楚溥眼眸里微微透出些失望,淡淡地说:“琴棋只是怡情之物,曈儿得空还是多读些书,书才是正道,能让人明事理懂人情。”说罢起身离开。

    看着楚溥高大的背影,楚曈低声问胡姨娘,“爹爹会不会怪罪于我?”

    胡姨娘笃定地笑了笑,“不会,在你爹心里,娘虽然与他有几分夫妻情意,可到底是个妾,说弃也就弃了。但你跟晞儿不同,你们是你爹亲生的骨肉,再怎么着,他绝对不会不管你们。”

    楚曈咬咬唇,破釜沉舟般道:“那我还是弹奏小江南?”

    胡姨娘点点头,“我让人打听过,当年百花会上,谢贵妃就是一曲小江南打动了皇上的心,后来皇上寻到安国公府,假作无意与谢贵妃偶遇……谢氏宠冠六宫,否则皇后也没那么早过世……到现在也盛宠不衰。”低了声,感慨道,“所以说事在人为,即便暂时屈居人后,只要用心便可取而代之。”

    楚曈全力练习弹琴时,楚暖正忙着准备衣衫。

    在她看来,女子的姿容远胜过才艺。

    一个女子即便才艺再高超可是相貌却平淡无奇,男人连看都不想看,又怎么有兴趣欣赏她的才艺?

    反而若是女子貌美动人,倘若再有些许技能傍身,就是锦上添花了。

    楚暖觉得自己最大的本钱就是这张清丽的脸和天生娇媚的眼。

    自己生得底子好,再稍加修饰,定然会吸引许多公子王孙。

    可该怎么在衣饰上惹眼呢?上次穿过的蓬蓬裙不可能再穿……楚暖想起正月初一楚晴穿的那件衣裳,玫红色的褙子领口处围着一圈波浪式的宽边,恰好衬托出楚晴白净的小脸。

    倘若换成自己,那领口可以再深一些,波浪边可以加两层,必然更好看。

    楚暖不假思索地去了倚水阁。

    楚晴正对着窗户绣帕子,准备送给银安公主当回礼。本来是想送香囊的,里面放点冰片麝香等香料,可经徐嬷嬷提醒才悟到,宫里人最忌讳有两样,一是送吃食,二就是送香料。

    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倒不如简简单单地绣条帕子聊表心意。

    再者,初见那次虽然聊得不多,但也看出银安应该极擅女红。喜欢做针线的人看到特别的针法会格外开心,楚晴便想给银安公主一份惊喜。

    正绣得入神时,听暮夏说楚暖来了。

    楚晴一猜就知道她的来意,笑着下炕将楚暖迎了进来。

    楚暖看楚晴正穿着那件荷叶领的中衣,只不过外面换了家常穿的天水碧褙子,嫩黄配着天水碧更显素雅。

    领边处还缀了一圈小米珠,珍珠的光华使得素雅中多了些清贵。

    楚暖紧紧盯着领口的接缝处,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楚晴笑着扯了扯领子,“领口做得大一些,上领子的时候均匀地捏几道褶子就成,要是五姐姐有工夫,还可以沿着领子四周绣点紫藤纹或者缠枝纹,单看配什么样的褙子。”

    楚暖稍琢磨就懂了,笑着捏捏楚晴的脸颊,“就你的鬼点子多,这都能想出来……赏灯会时,你要穿这件中衣吗?”

    “这领子好看归好看,可是露着脖子,不如立领暖和。”楚晴下意识地捂着脖子,“我怕冷,还是穿之前那件领口镶着白色兔毛的云锦褙子,下面配八幅湘裙,其实我想穿那条十二幅的,可昨天试了试,觉得腰身显得特别胖。”

    楚暖伸手摸一下她的衣服,“进宫那天你就别穿这厚袄子了,里面只套件夹袄就成。反正外头还有大毛斗篷,而且御花园里肯定点着不少灯,冷不到哪里去。即便冷,也忍一晚上,冻不坏。”

    楚晴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我听五姐姐的。”

    楚暖笑道:“这才乖,以后要是我找到好亲事,肯定会拉扯你一把。”

    楚晴甜甜地道:“那我先谢谢五姐姐了。”

    赏灯会是连着晚宴的,各府需在申正之前到达宫门口。

    国公府离皇城不远,快到申初明氏才带着姑娘们出来。共有两辆马车,头一辆是明氏带着楚晴与楚晚,由石榴伺候着,第二辆是楚曈等三个庶女,桂嬷嬷跟在车上照看。

    楚景、楚昊以及楚晟都骑马随在马车旁。

    因参加赏灯会的人多,宫里特别吩咐一律不许带下人入宫,所以姑娘们都未曾带贴身丫鬟。

    上车坐定,楚晴就打开随身带的匣子,里面盛着满满一匣子各式点心。

    楚晚嗤道:“到哪里都忘不了吃,吃过午饭刚一个时辰,这又饿了?”

    楚晴咽下嘴里的红豆沙饼,答道:“怕晚饭吃不饱,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别饿着肚子。”

    明氏莞尔一笑,伸手掂了只核仁糕。

    楚晚看着两人都吃,虽然不饿,却有点馋,也跟着拿了块点心小口咬着。

    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明氏与石榴分别替楚晴跟楚晚整理下衣服,又将散乱的发丝重新抿了上去,看着妆容都还在,才撩了车帘子。

    楚景已下马,伸手将几人扶了下来。

    楚晴刚站定,恰好又有一辆马车驰来,刚好停在她们身旁,看标识像是承恩伯府的马车。旁边也跟着两个骑马的男子。

    果然从马车里走下来方静,还有忠勤伯府的孙月娥。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楚晴不想在宫门口闹得难堪,打算借着整理裙裾低头避开她们,不成想方静却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招呼,“楚夫人安,两位楚姑娘一向可好。”

    孙月娥也笑吟吟地跟明氏行了礼,又对楚晚与楚晴道:“二姑娘,五姑娘,哦现在应该称六姑娘了,要不要一道进去?”

    态度友好而热络,好像以前从没发生过推人落水的事情,也没有在卫国公府被扇得鼻青脸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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