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王宇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错愕。“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王宇。”唐元沉声道,他微微歪着头,有点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右眼。“你确定我们回去的世界,还是我们认知中的世界吗?”
    “别自欺欺人了,有这个家伙在,连我们的世界也会变成地狱。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你确定我们还能适应那普通的生活?”
    张娣在旁边咧嘴笑着,她只是看戏,把自己完全当成局外人。无论有没有王宇和唐元,她都是要继续扩张下去,直到并吞所有的世界。
    不过有了唐元和王宇,她扩张的速度会更快。
    而现在的剧目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调味品。
    “回去之后,然后呢?你要做什么?要亲眼看着我们的世界变成地狱吗?在正常人的眼中,我们也是无恶不作的恶灵吧,你又要以什么立场回去呢?”
    唐元缓缓地说道,他在给王宇思考的时间。
    王宇沉默了下,眼中出现了挣扎。
    “那你呢?现在的你又是什么?难道你要留在这个频临崩溃的亡者都市?别忘了他们可骗了我们,我们只是棋子,你要接受这个骗局,然后心甘情愿被骗下去?”
    “我没有接受这个骗局,也没有接受他们给我安排的命运。”唐元摊了摊手。“除此之外,我还挺喜欢这里的,这里有我的店铺,有可爱的食客。”
    唐元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玩家们和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丧尸”群。
    “就是这些可爱的食客现在变得有点抑郁和暴躁。”
    【没有什么烦心事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有勤快的店员,有变态的萝莉……”
    唐元说到这,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酒酿圆子。
    酒酿圆子警告似的冷笑着,身后的绿发慢慢漂浮起来、
    【你说谁是变态?】
    “还有温和的大婶。”
    唐元看向温婉可人的玛莎。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露出的皮肤下面流光溢彩,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幽幽的光。
    “和有点颓废的大叔,他其实挺积极向上的,就是人到中年,突然遭遇打击,恢复能力没有年轻人那么强罢了。”
    云空耷拉着脑袋,露出的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似乎在隐忍着。
    唐元用一种非常平和的语调,向王宇介绍着和自己有关系的人。
    仿佛他们不是在这残破的城市,而是坐在胡同口的板凳上唠嗑一样。
    王宇微微瞪着眼睛,他无法理解眼前带着淡笑的唐元。
    “你明明被这个游戏害得很惨,你甚至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和情感!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平静?”
    唐元举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还没说完,你不要打岔。”
    “其实还有个爱吃小龙虾的老头,他性格古怪,而且非常强大,就是年纪太大了,我管不住他。”
    “说实话,这比我还活着时候的生活丰富多了,所以现在我是死是活,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疯了。”王宇悲痛地看着唐元。“你甚至无法切身感受到发生在你身上的痛苦,但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把你从这个痛苦的漩涡中救出去。”
    “如果不是我当年开车失误,你也不会来到这。”
    唐元摇头:“那个不是你的责任。”
    王宇看着唐元。
    那么血腥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残暴的感觉。
    普通玩家身上那被容易触动的恶念,完全没有出现在唐元身上。
    平和又从容。
    但王宇却隐约从那平静的皮囊下,看到了极为危险的东西。
    “你现在不完整,我不会再劝说你,等你恢复了所有的感官就会理解我。”王宇说,然后后退一步。“无论你现在怎么想,我也要继续做这件事。”
    张娣无声的笑着,从她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黑气,那些黑气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又哭又笑的恶意面具,以压倒式的气势让整片区域都变得更加沉闷压抑。
    同时,从那些失去意识的,和倒下的玩家身上溢出很多金色的能量。这些金色物质轻飘飘地飞着,进入了张娣的身体中。
    【她在汲取所有玩家身上残存的因果力,这些力量能让她获得彻底打通两个世界的能力。
    备注:被汲取的玩家,会彻底被消除掉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的执念,他们的恶念,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张娣收割,成为她的一部分。
    本来,张娣就是恶念集合体,换个角度说,这世界上所有拥有恶念的人,都算是张娣的分身。
    “王宇,你真的要所有人一起陪葬吗?”
    王宇说唐元已经疯了,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进入这里的人,全都被环境改造成了疯子。
    “如果我们的存在就是无意义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仅仅只是一个痛苦的地狱和虚伪的谎言,那我为何还要为它工作?为何我还要顺从命运?这里存在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它根本不应该存在!”
    “本来它给了我们希望,但如今希望却在绝望中覆灭,那就让黑暗彻底吞噬我们,让绝望杀死我们所有人。”
    “既然大家在这都没办法复活,不如一起终结这个谎言,同归于尽。”
    唐元看着面目狰狞的王宇,对方已经被张娣彻底影响了。
    现在的王宇,就算自己被毁灭,也要先把这个欺骗了他们的世界毁掉。
    “你的意思要把我喜爱的一切都毁掉吗?”
    “那些都是假象,是谎言!等我把它们都毁掉,撕开谎言,你就能清醒归来。”王宇回答,他身上的黑气也不断升腾着,就像是聚集在半空中的墨。
    在唐元的示意下,玛莎控制着云空的树枝疯狂生长,笼罩了那些无法反抗的玩家。
    一层淡淡的绿光保护着他们,让黑气无法再继续入侵。
    “你要跟我对着干吗?唐元?”王宇厉声道。
    唐元摊了摊手:“我总不能看着你,拆我的家。”
    “现在的你保护不了他们。”张娣说话了。“只要他们心中还存在怨于恶,你的那些保护罩就挡不住那些黑气。”
    唐元发现,一阵阵黑气反而从玩家们的体内向外溢出。
    这一次,张娣马力全开,就连华罗森都满脸痛苦的跪倒在地。
    透过遮挡的黑发,王宇看到唐元的右眼爆发出火焰般的蓝光。
    “那就让他们身上的恶念消失。”
    唐元悠悠地说。
    既然他自己感受不到负面情绪,那就意味着他可以承受无尽的怨恨和恶念。
    当初在“都市怪谈”中,他就是这么对丸子头做过。
    现在只不过多吸收几个人的怨恨和恶念罢了。
    【“绝对视域”展开。】
    顿时这个区域所有玩家身上,都长出了滑溜溜的眼珠。
    “通过这眼珠,让玩家和我之间产生接触,这样他们身上的恶念就能顺着眼珠转移到我身上。”
    那些黑气疯狂的涌向这些冒出来的眼珠上,然后唐元的身上就开始溢出浓烈的黑气。
    不过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负面情感。
    “哦?你真觉得这样能解决事情吗?”张娣尖锐地笑着。“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屠龙的勇士终会变成恶龙。”
    唐元突然感觉大脑嗡嗡作响,无数恶念在耳边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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