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寸还是不爽了。
    吴关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因为今天早上他差点喂两遍犬。
    第一次,他切了四块肉干放进自动喂食器里,半个时辰后,他又从绳上摘下四块肉干,切完了两块,愣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儿,尴尬地瞄了一旁的吴关一眼。
    吴关立即埋头练字,装作啥也没看到,闫寸便默默收起了肉干。
    吴关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跟闫寸聊聊?
    就在这时,清河王来了。
    跟樱娘的误会,清河王已说清了,此刻见面倒不尴尬。
    “明日故太子和齐王下葬,你们去吗?”清河王开门见山道。
    李世民杀了亲兄弟夺皇位,大功已成,没必要拿兄弟的尸首做文章,快些安葬,他才能心安。
    闫寸道:“凑这个热闹不太好吧?”
    “此话差矣,”清河王道:“圣上已下旨要东宫和齐王府的旧臣都去护送灵柩。他自己也要亲率皇室众人送葬。”
    吴关接过话头,幽幽问道:“平反了?”
    “倒没提这茬事儿,”清河王瞄了一眼门外,没人,但他还是不放心,起身关上门,低声道:“这事儿不好提呀,若说先太子和齐王是反臣,怎能给反臣举行皇家葬礼?
    可若不办葬礼……估摸着圣上难以心安。
    葬礼一办,就等于说他们不是反臣。不是反臣,那不就说明……圣上杀死兄弟夺位……嗨,总之吧,难办。”
    “可咱们这位圣上最终还是操办了葬礼,给了兄弟名分。”吴关道:“他也只能给这些身后之物了。”
    “可不是。”清河王道:“百官都在观瞧动向。”
    “这有什么好观瞧的?”吴关道。
    “这你就不懂了,”李孝节道:“若圣上心怀愧疚,想将葬礼办得隆重些,自是送葬的人越多越好,你去了,圣上或有半分感念。
    可若圣上并无此心,只想匆匆将兄弟下葬,你去了他说不定会起什么疑心。”
    “得,不去。”吴关道:“风险太大,赌赢了也看不见啥实际收益。”
    “既如此,咱们明日打猎去呀?”李孝节道:“动物长了一秋的膘,正是打猎的好时候,我再叫些高官子弟,与你们结识一番。”
    “不了吧,”闫寸道:“衙门里还有事,明日走不开。”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俩。”李孝节道:“自从封了爵位,大理寺上赶着巴结你们的人多了去了,那些案牍公事,定有许多人抢着帮你们做,哪用得着你们在那儿耗着?”
    吴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明日圣上不是要率皇室子弟送葬吗?你怎不去?”
    李孝节挠挠头,笑道:“我告了假,我爹的说法跟你一样,风险太大,不凑这热闹。”
    “原来如此。”吴关看向闫寸道:“那不如咱们就去打猎,顺便散散心。”
    闫寸先丢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我为何要散心?
    欲盖弥彰。吴关心想。
    而后闫寸眼中又透出了警告:你若敢把樱娘的事说出去……
    他暗自晃了晃拳头。
    吴关直接忽视了他的警告。
    “所以你去不去?”吴关问道。
    “那就去吧。”
    第二天吴关就发现,他们来对了。因为李孝节叫来的一群纨绔子弟当中,有一个正是那日让樱娘上马车的男子。
    世界真他娘的小。
    这是看到那男子后吴关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他拿眼睛偷瞄闫寸,闫寸那张冰山脸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今日与李孝节同来的共三个人,李孝节已开始帮他们介绍。
    首先是李孝节的胞弟李孝义,兄弟俩年龄相仿,细看之下样貌也有几分相似,尤其眉眼。
    李神通长着一双大刀眉,这两个儿子眉毛遗传了他,颇具英气。
    不过李孝义身子骨更细长一些,听说他更擅读书,对习武不怎么感兴趣。
    另一个青年则是尉迟宝琳,尉迟恭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尉迟宝琳身板壮硕,声音浑厚,手臂上肌肉嶙峋,肩膀宽得像座小山。
    李孝节拿他打趣,说他胳膊比吴关的腿还粗。
    吴关就真的翘起腿,跟尉迟宝琳比较起来,一边玩闹,吴关一边看着最后一人,也就是那让樱娘上马车的男子,问道:“不知这位是……”
    “某裴宣机。”
    “裴矩,裴尚书家的爱子。”李孝节补充道。
    “哦——”吴关恍然,拱手客气道:“早有耳闻,早有耳闻。”
    李孝节打趣道:“裴兄虽不在官场,但官场之人无不知道裴兄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哥不在江湖,但江湖流传着哥的传说?吴关心想。
    闫寸亦不明就里。
    裴宣机自己道:“只因家父老年得子,五十二岁方才生下我。
    听说我出生后,家父欣喜若狂,与人饮酒赋诗,总爱拿我作诗,作画的时候也总喜欢画我……”
    李孝节接话道:“是了是了,不少人家都有你的画像呢,也不知挂门上能不能辟邪。”
    显然他们已十分熟络,因此可以开这样的玩笑。
    李孝节这么说,裴宣机就追着他打。李孝节只是哎哟哎哟地叫,并不拿王爷的架子来压人。
    李孝义则问道:“听说你家来客人了?你那小外甥女儿不是回京城省亲了吗?怎不将她带出来?我们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就你们?”裴宣机毫不客气道:“我怕你们把她拐跑,姐姐还不得找我拼命?”
    裴宣机有个姐姐,比他大了整整二十九岁。
    他的外甥女儿,也就是姐姐的女儿,正值豆蔻年华,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因此裴宣机毫不避讳地表示要让外甥女离这几个损友远远的。
    李孝节撇嘴,“切”了一声,意思是我们啥没见过,好心当成驴肝肺。
    尉迟宝琳外表是个肌肉男,一开口说话却显得十分老成。
    只听他问道:“令姐可安好?”
    “好着呢。”裴宣机道:“姐姐与我偶有书信往来,总催我读书。”
    裴宣机耸耸肩,摊上这么一个比一般人的娘亲年纪还大的姐姐,没有共同语言,他也挺无奈的。
    要说裴宣机的姐姐,也是个奇女子。
    裴矩二十三岁时生了裴宣机的姐姐裴淑英,那时天下还是隋帝杨广的,裴淑英嫁给了李德武,刚结婚一年李德武受了旁人牵连,被贬到偏远之地。
    裴矩时任黄门侍郎,一看这不行啊,当即奏请杨广,请求让女儿女婿离婚。
    搁在后世,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一个离婚官司竟能打到皇帝那儿去?
    只因古时女子离婚艰难,况且又是丈夫被贬,女子要弃之而去,弄不好就要落个大骂名。
    若由皇帝亲自准许就不一样了,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不得不说,裴矩相当老奸巨猾,他摸清了杨广的脾气,杨广挺喜欢管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儿,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接地气,皇帝的活儿能干,居委会大妈的活儿也能干。当然了,干得好不好另当别论。
    杨广不仅管了这闲事,还同意裴淑英离婚。
    裴淑英自己却不乐意了,人家要当贞洁烈女,守之以死,必无他志,容貌毁悴,不御膏泽。
    裴矩一看,这不行啊,他没儿子,还指望女儿传宗接代呢,女儿守寡,这一枝不就断了吗?恰好有人上门提亲,于是裴矩背着女儿应下婚事。
    裴淑英得知此事,削发悲泣,誓死不嫁,老父亲拗不过,只好随她去。
    好在,李武德不久就被赦免,可以回京城了。
    可那时他已另外娶了一房妻子朱氏,回程时走到襄州,听说裴淑英一直为他守节,便休了朱氏,继续跟裴淑英过日子,两人还生了三男四女。
    这种事在吴关的世界观中,简直匪夷所思,但搁在古代,裴淑英这样的女子是要被写入诸如《烈女传》一类的专门教化女子的书中,供天下女子学习的。
    正因如此,刚才尉迟宝琳问起裴淑英的近况,才会显得老成稳重,十分尊敬。
    以上就是从四个纨绔子弟的闲聊中,吴关和闫寸获知的信息。
    别的不敢说,有一点闫寸十分肯定,那就是但凡家里老来得子,那个“子”往往被溺爱得无法无天,甚至是无恶不作。
    由此,闫寸先入为主地就对这个裴宣机没什么好印象。
    当然了,这其中有没有樱娘的关系,他是不愿去细想的。
    几人骑马出城,疾驰了二十余里,进入一片山林。
    尉迟宝琳提议道:“咱们比一比,看谁打到的猎物多。”
    李孝义立即道:“谁要跟你比。”
    “就是就是,”李孝节附和道:“你见了熊瞎子,徒手就敢上,我们怎比得过?”
    这时候就能看出两兄弟的默契了。
    裴宣机又补了一刀,道:“上次我们全被你赢了钱,那可是个天大的教训,这回你还想故伎重施?合着你缺钱了就找我们比试打猎?”
    “哪有啊,”尉迟宝琳无辜道:“其实也可以找你们比试摔跤,还有射箭,还有格斗,还有……”
    裴宣机捂起耳朵,不想听将门之后嚣张的炫耀。
    李孝义也听不下去了,第二个捂起了耳朵。
    就在李孝节也想捂耳朵的时候,吴关发话了。
    “不如你们俩比比呀。”
    说话时他一手指着闫寸。
    闫寸如一个突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一脸错愕。
    “出来玩嘛,小赌怡情。”吴关道:“我赌闫兄赢。”
    他一带头,众人有了兴致。
    李孝节第二个表态。
    他拍了拍闫寸的肩膀道:“我知道闫兄颇擅骑射,可你毕竟没上过是战场,因此……抱歉啦!”
    闫寸没答话,倒不是他在意李孝节的选择,而是他压根儿还没回过神来。
    不是……那什么……你们拿我打赌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吧。
    没得商量。
    李孝义自然跟着哥哥李孝节下注,在吃喝玩乐方面,他向来特别信得过哥哥。
    裴宣机最后一个表态,他对闫寸道:“我也押闫老弟赢,我不擅骑射,但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捡个猎物啦,或是驱赶猎物……闫老弟只管支使我就是了。”
    闫寸必须承认,这句话让他对裴宣机的印象一下子改观了不少。
    “分组倒容易,不过……咱们赌什么?”吴关又道。
    不待众人答话,他先道:“赌钱就没意思了吧,我看这儿可没有缺钱的人,不如赌点儿别的。”
    “哈哈哈,我有个主意,”李孝节道:“你等若输了,晚上咱们去院阁,就由我们给你等挑选姑娘。”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冲同组的另外两人挤眉弄眼,那意思显然是到时候给闫寸他们选三个丑姑娘,甚至干脆选个鸨婆。
    吴关正要答话,闫寸却先开了口,“还是换一个吧,他还小。”
    这话闫寸是指着吴关说的。
    不小!
    吴关很想反驳一句,又觉得自己会不会太敏感了,于是被噎住了。
    “咳咳……”尴尬地假装咳嗽两声,吴关道:“我也有个提议。”
    “哦?”
    “真心话大冒险。”
    “啊?”
    众人都蒙了。
    李孝节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先拍着胸脯,替吴关保证起来。
    “听吴郎的不会错,他才是个大玩家,各种游戏,新玩法层出不穷。”他还拍着李孝义的肩膀道:“那个游戏,狼人杀,你还记得吧?吴郎教我的。”
    “真心话大冒险。”
    “啊?”
    众人都蒙了。
    李孝节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先拍着胸脯,替吴关保证起来。
    “听吴郎的不会错,他才是个大玩家,各种游戏,新玩法层出不穷。”他还拍着李孝义的肩膀道:“那个游戏,狼人杀,你还记得吧?吴郎教我的。”
    “真心话大冒险。”
    “啊?”
    众人都蒙了。
    李孝节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先拍着胸脯,替吴关保证起来。
    “听吴郎的不会错,他才是个大玩家,各种游戏,新玩法层出不穷。”他还拍着李孝义的肩膀道:“那个游戏,狼人杀,你还记得吧?吴郎教我的。”
    “真心话大冒险。”
    “啊?”
    众人都蒙了。
    李孝节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先拍着胸脯,替吴关保证起来。
    “听吴郎的不会错,他才是个大玩家,各种游戏,新玩法层出不穷。”他还拍着李孝义的肩膀道:“那个游戏,狼人杀,你还记得吧?吴郎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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