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滽心知不祥,一口吹熄火烛,只借手中线香簇明簇暗星火,转身迳往来路疾奔,原平静流淌之河忽潮声大作,似劈天盖地而来,裳摆打湿,腥臭溢满鼻息。
    不敢回首,奔出窄道,脚下踩到甚麽一滑,幸有武艺傍身,堪堪稳住足底,趁势垂目而看,竟是两尾鲜蹦乱跳的活鱼,明明镌刻在观音的竹篮里,怎会成了活物。
    他此时已不及细想,只觉背后似有人不紧不慢跟着,有时很近,近到耳边嘘气,有时很远,远得空谷回音,来时不觉此路漫长,此刻却总奔不至尽头。
    忽见前路烛火淼淼,再近些果然是燕靛霞,他等了许久不见萧滽辄返,便进来察看。
    “快走。”萧滽高喊,燕靛霞迅速调头,两条身影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冲出洞口。
    萧滽拔出降妖剑,燕靛霞张开乾坤袋,拔刃张弩对着洞口,半晌无动静,内里黑漆漆,森寒之气漫出侵人。
    萧滽把剑还给燕靛霞,出了法堂看天色,疑惑道:“来时才日当午,怎现已日衔山?”
    燕靛霞脸色微变:“恐是妖施幻像。”他俩同时想到萧鸢和蓉姐儿,急朝大雄宝殿而去。
    且说萧鸢跪坐蒲团诵念金刚宝卷,待百遍毕,方松口气,只觉骨软筋麻,再看蓉姐儿已趴于蒲团熟睡,把她抱起走出殿外,不知何时天昏地暗,烧香客杳无影踪,寺内空荡荡的,两边库院僧堂紧阖不见微光。走至地央石鼎,原是插满了线香和蜡烛,此时内里却积着半浅污绿水,显然荒废许久。
    她看见殿堂红柱黯淡、扇门破败,远望佛祖金身斑驳,尘埃满面,显得狰狞,已不是先来时所见模样,心底发紧,四顾寻找萧滽和燕靛霞,却不见影踪。
    “阿弟,燕生!”她开始边走边喊,就听得回声层层叠叠飘传开来,稍顷功夫,便隐隐听得有人呼唤:“阿姐,阿姐!”
    她抱着蓉姐儿闻声靠近,是从七层佛塔传出,塔内人影憧憧,举着烛火橙黄。
    萧鸢大喜,加紧步履就要过去,电光火石间,胳臂被只大手紧握拽至抱粗柱后,她本能地张嘴欲叫却被捂住,听得熟悉嗓音在耳边低沉响起:“是我!”
    抬眼睃他,不是旁人,竟是沈岐山。
    心刹那就安定下来,没有甚麽比现在见到他更高兴的了,连唇角都不由翘起来:“你怎会在这里呀?”
    “可有看到滽哥儿和燕生?”
    “这里怎变样了?”
    “闭嘴。”沈岐山蹙紧浓眉,眼眸冷峻地盯着那座七层塔。
    萧鸢撇撇嘴,也随他的目光望去,顿时惊怔住。
    塔门处走出个弓腰弯背的老者,手里拎着一盏灯笼,边踱步边东张西望,但见他:
    素衣袖长摆短露毛腿,戴帽却露两鬓秋霜白,一点光芒映衰颜,尖嘴缩腮赤眼满脸毛,说他是食松果的猿猴,却学人站立走秉烛游,一声声“阿姐”,你没它唤得更情深意切。
    沈岐山揽住萧鸢的腰肢移位躲避,直至那猿猴精远去不见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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