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滽摇首,颇执拗:“阿姐还是先说罢!否则我实难入咽。”
    萧鸢也不勉强,把药碗顿在香几上,略思忖会儿,语气很平静:“你应知,我只是个南边小镇失夫的孀妇,不惜声名狼藉,靠开茶馆和绣艺带着你和小妹艰难度日,满心能指望的就是阿弟你,登科入仕做个清官儿,光耀萧家门楣,有了朝廷俸禄,我和蓉姐儿也能得个安身立命之处!自来京城后,两眼一摸瞎、人生地不熟,好容易寻个活计在高门大户做绣娘,每日里勤做针黹赚取工钱,也仅能维持吃穿二字。此次你受科举舞弊牵连被捕入诏狱,可知于我如平地惊起一声雷,震得茫然不知所措。”
    “我无银子打点,无熟人通窍,连想进诏狱探望你都无门而入,反遭校尉戏弄欺凌,你瞧你的阿姐,其实也是这般的无用呢!”
    顿了顿:“幸得还有些姿色,能被沈岐山看上。经他打听,无非是朝堂党派倾轧,要置那韩燝死地,而陆无双有钱势作保,便拿你来当那替死鬼。”
    见萧滽面色愈发苍白,她接着说:“我岂能眼睁睁看你冤死,此时沈岐山提出让我做妾,便可救你一命,甚金榜题名,予朝试机会,有望入选庶吉士。”
    她笑了笑:“不过是以色侍人,便能救阿弟你的命且保住功名,我岂能不答应!”
    萧滽沉默稍顷,嗓音沙哑:“阿姐实不必如此,我宁死也不要这般保全性命!”
    萧鸢听得火起,冷笑道:“我保全你的性命,你倒觉屈辱可是?你若是个外人,生死与我有何相干,不过唏嘘感叹阴曹地府又添一条冤魂,再慈悲些,至多清明亡祭替你烧把纸钱罢了。”
    “可我却不能不管你的生死,知道为何麽?因你是我的阿弟,同流萧家的血脉,彼此有至亲的情份。生存本就不易,我们姐弟妹三人离谁都不行,必须相互扶持才得安稳度日,你饱读四书五经,如今也尝尽世事冷暖,怎还不懂这个道理!”
    萧滽低道:“可这个阿弟已非昔日那个阿弟......”
    萧鸢打断他:“不管你是谁,我只认这副皮囊,你若还这般薄情寡性,我虽不能把你怎样,但定会有天来收你。”
    萧滽听得笑了:“长姐这话不该,好容易救我一命,怎又要天来收我。”
    他艰难起身下榻,不顾伤口拉扯疼痛,给萧鸢跪拜作揖,十分郑重:“阿姐听好,萧滽此生负天负地负皇帝负百姓,也决不负阿姐和小妹,若沈岐山这个无耻之徒,敢有半毫亏待阿姐,我纵是拼上性命,也誓要为你讨回公道。”
    萧鸢听得眼底泛泪,连忙上前把他扶起:“快把药吃了,沈岐山那麽壮实,你没个好身骨,说甚麽都白搭!”
    萧滽把药汤一饮而尽,皱起眉宇:“这些个太医们,总以为良药苦口利于病,是以药方子一个比一个下的重,不苦不成活!”
    萧鸢去取来一铜盆子热水,浸了棉巾再拧干,替他小心擦拭脸上伤痕,一面笑道:“这话说的,像你常吃太医开的方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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