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阴沉着脸想了想道:“依律,内阁阁臣确实该是六大学士。可陈子龙谋反之事,已经世人皆知,要朕重新让他回内阁,这事不成!朕要是开了此例,世人皆可视律法如无物。”
    钱肃乐只好应道:“陛下说得是,可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职位,起不到事半功倍之效,还请陛下斟酌。”
    朱慈烺起身走了两步,说道:“朕虽罢去了陈子龙的官职,但少师加官尚在,这样……再让他领个咨政衔吧,如此一来,办差事也就名正言顺了。”
    钱肃乐闻听,心中微微一叹,知道皇帝对陈子龙成见已深。
    不过这咨政倒也合适,虽无品无衔,但权力可大可小。
    就是咨政不是个常设官职,属于临时性的。
    倒是有些委屈了陈子龙了。
    这时朱慈烺对钱肃乐和颜悦色地说道:“朕刚才说了,按律内阁是六位大学士,太傅对朝廷忠心耿耿,且劳苦功高,朕想请太傅再次入阁,另外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位尚空缺,朕有意让太傅兼任,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钱肃乐想了想,躬身道:“谢陛下提携之恩。”
    ……。
    钱肃乐离开之后,就见钱谦益从后面屏风出来。
    朱慈烺道:“钱卿觉得太傅所说可信吗?”
    “回陛下,太傅的忠心还是可信的,至少对于抗击清军来犯之事上,太傅不会有异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对于卧子……。”
    “不妨明说。”
    “卧子也是个正直之人,但性格偏执,他既然已经公然谋反,断不会轻易罢休。江南士人,几乎都与卧子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甚至远在顺天府,也有其门生故旧。与太傅相比,卧子对陛下更具威胁,臣担心……。”
    朱慈烺点点头道:“钱卿说得没错,朕之所以重用太傅,而不授陈子龙实职,也是担心这点。”
    说到这,朱慈烺证据变得生硬起来,“只是相较于南面那人,陈子龙还算可控的。”
    钱谦益连忙顺着朱慈烺话意道:“是。吴争已经截留一百多万两商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次羁押京卫都指挥使廖大人,还断其一指,更是气焰猖狂。”
    朱慈烺恨声道:“若不是眼下军情紧急,朕绝不容忍。”
    钱谦益呐呐道:“陛下说得是,依臣之见,恐怕陛下还得……。”
    朱慈烺怒道:“连你也要朕去求他吗?没了他朕就无法抵御清军了吗?朕要让天下人看看,没有他,朕一样能守住朕的天下。”
    “是。是……。陛下容禀,杭州府有消息传来,替吴争执掌财权的江南富商莫执念,兴办起江南商会,募集巨资,以投资各种官府专营的禁榷,获利甚丰。江南但凡有名的商人皆被拢络在内,应天府参与者也不计其数,甚至……甚至连江北清商也有参与其中……。”
    朱慈烺脸色铁青,骂道:“竟然敢与清廷勾联,替朕将此事传扬出去,朕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也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满口的忠义之下,是何等嘴脸!”
    此时的朱慈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有力措施来制裁吴争,怕也就是用舆情来出出气了。
    钱谦益匆忙道:“陛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有何不可?”朱慈烺怒道,“朕揭穿他的画皮,还错了不成?”
    钱谦益赶紧解释道:“陛下容禀,这江南商会,吴争没有在里面占一点股份,就算陛下宣扬出去,怕也抓不住其短处。怕倒反而得罪了江南江北的世家富商。”
    朱慈烺恨声道:“我大明朝就断送在这些奸商豪富、贪官污吏之手了!朕恨不得下旨抄没了他们的家产。”
    “陛下,这可行不得,若真做了,怕我朝根基动摇啊!陛下可知道,这些商人背后,都是各地的世家豪门,谁也无法知道,有哪位朝中重臣入股其中。一旦触及,怕是会引起反噬,到时后果难料啊……再有,咳……臣在想,如此巨利,是不是户部也入些股?陛下知道,如今钱庄里头寸往来……还是有些结余的。”
    朱慈烺脸色忽青忽白起来,好一会他喟叹道:“不是朕贪图那些钱财,只是念及国库空虚,既然钱卿有意,便就……爱卿看着办吧。不过,绝不可以用户部的名义。”
    “陛下放心,臣会安排好一切。”钱谦益心里吁了口气,其实他是先斩后奏,早已投入了二百万两入了江南商会,他生怕朱慈烺断然拒绝,那如今大战一起,用到银子时,事情暴露出来,他就真没办法转圆了。
    ……。
    沈致远、钱翘恭、蒋全义、王一林四人这小日子过得还真不赖。
    拿下了兴化县,而周边各县驻守的散乱清军,无论从兵力还是战力都无法对这二千多人形成实际的威胁。
    占据了白驹场、刘家庄这两在盐场,这清廷着实头痛。
    不得不头痛啊,真要彻底围剿太难了。
    这伙“强盗”少数说多不多,说少却不少。
    投入二、三千进攻,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一旦调动万人,那就是一个字——逃!
    济尔哈朗的难处,一是兵力调度有问题,江北是还有四万多大军,可这是布防千里江岸的,抽调三、五千没问题,抽调上万,那防线就是张筛子网。二是一旦调集大军,这二千多人再来个“战略转移”,把兴化周边的各县祸害一遍,那损失就大了去了。万一要去再突然失踪,结果出现在济南甚至更北,这事就不那么可推诿的了。
    所以,在郑亲王济尔哈朗围剿大军的前锋,与沈致远他们“小小”干了一仗,双方各有损失之后,清军就以松散包围的姿态停了下来,不再主动进攻了。
    这就是个泥坑,打打不得,不打又不行。
    打得太狠,怕他们逃,打不狠,这日子下去怎么是个头?
    济尔哈朗此时的头,真是一个比两个还大。他就差亲自前去,求这伙义兴朝的“叛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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