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几乎捏不住手里的刀,他可是靠剥皮为生的,此时此刻一双手竟然重似千斤,黄九婴的话他又不得不听,慢慢走到第二个人前,拿掉头罩,

    第二个是女孩,没有喊叫,一双眼睛包含热泪,惊恐地看着老黄,带着哀求之色,

    老黄走上前,扶住她的脑袋,开始沿着脸颊下刀,一刀进去,女孩“呜呜”惨叫,因为嘴里有东西叫不出去,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往下落,老黄深吸着气,一点点往下剥,

    我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波澜起伏,几乎不能自已,我在旁边道:“画皮兄,你不是号称心硬如铁吗,”

    老黄理都不理我,继续全神贯注剥皮,时间不长,女孩的面皮也被剥了下来,他拿着血淋淋的面皮给黄九婴,黄九婴随手一扔,进了香炉,顿时焚烧起一股黑色的浓烟,

    烟火中幻化出一张脸,正是女孩的脸,黄九婴猛地一吸,把整张脸形成的烟雾吸进?子里,他的面色比刚才的惨白稍有些红润,转头看老黄:“道兄,赶紧的吧,还有八个人,别耽误了时辰,”

    老黄走到第三个人面前继续剥,我不敢离的太近,黄九婴实在妖邪,我打心底害怕,

    我站在门口,默默看着老黄剥了一个又一个,拿着面皮递给黄九婴,黄九婴投入火中,然后吸食蒸腾而出的烟雾,脸色越来越红润,气色越来越好,整个人像是焕发了新生,

    黄九婴问小道士还有多久,

    小道士在角落里看着三根香,起身告诉黄九婴,还有半只香的时间,黄九婴点点头:“道兄,还剩下最后一个,帮着做完这个,我就算功德圆满,”

    老黄颤抖着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那人很瘦弱,比前面九个人都要小一圈,头上戴着黑色的头罩,没有挣扎也没有哭泣,

    我发现老黄真是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迈不开,他来到最后一个人前,凝视很久,

    奇怪,难道画皮鬼认识这最后一个人,

    老黄抓住头罩慢慢拿开,露出最后一个人,这是个孩子,大概十五六岁,看上去是农家子,长得却很清秀,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

    孩子环视一圈,看到其他九个人脸上血肉模糊死在柱子上,害怕得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带着苦苦的哀求,看着老黄,

    老黄举着刀几乎难以下刀,他内心是惊涛骇浪,我很奇怪,至于吗,这个孩子有什么特别的,

    忽然之间我脑子里打了个闪,想到一种可能,这个可能让我震惊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画皮鬼是怎么来的,他就是黄九婴抓来祭天抽魂的十个人之一,难道说,老黄现在要面对的这个孩子,就是当年的他自己,,

    虽然我没有形体,可依然感觉到毛骨悚然,到底是冥冥的命运,还是解铃的神通,亦或一切都是我的梦境,

    画皮鬼在魔境天劫中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现在他要杀的人,正是当年的自己,

    我凝神静气看着,老黄抬起刀,放在这个孩子的脸颊上,

    孩子紧紧咬着嘴里的布,眼睛里全是泪水,?子不停抽动,

    黄九婴站在香炉前,头也没回,声音阴冷:“道兄,还剩最后一个,为什么不动手,”

    老黄颤抖着手,一刀过去,并没有插进孩子的肉里,而是挑断了他嘴里塞的布条,

    布条掉落,孩子立时可以说话,可他什么也没说,吓的,干张嘴发不出音,就这么看着老黄,

    老黄眼神凝重,和这个孩子对视,这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

    角落里的小道士看着燃香催促:“还有一小截了,时间怕来不及,”

    黄九婴转过头看老黄:“道兄,动手,”

    老黄垂头丧气,把刀放到孩子的脸颊内侧,孩子小声说:“伯伯,不要杀我好吗,”

    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画皮鬼现在要杀的人是他自己,他号称心硬如铁,号称见惯人间万象,可此时此刻,小小的一把刀在他的手里重比千斤,

    画皮鬼还是下了刀,刀尖深深扎进孩子的皮肤里,孩子不敢哭,咬着牙,看着画皮鬼不说话,只是一滴滴流着眼泪,

    画皮鬼的刀顺着孩子的脸颊往下划,血从刀锋里渗出来,染红了孩子的脖子,

    “伯伯,能轻点吗,我疼,”孩子小声说,

    来这里一句话也没说过的老黄,终于开口,他嗓音沙哑,对孩子说:“很快就完事,不会让你受到过多的痛苦,你告诉伯伯,最后还有什么愿望,伯伯一定帮你满足,”

    孩子睁着眼泪汪汪的眼睛,轻轻说:“伯伯,以后不要杀人了好吗,就让我做你杀的最后一个人吧,”

    “当啷”一声,画皮鬼手里的剥魂刀落在地上,黄九婴转过头,厉声高喝:“道兄,你难道要毁我的修行吗,”

    画皮鬼垂着头,手抖得不行,

    黄九婴软声说:“道兄,我们修仙乃逆天之举,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历练心性的假象,不要把他当成真的,赶紧动手吧,我若渡劫成功,成仙而去,你必然也会突破这道修行关口,将有大成,快,把刀捡起来,”

    画皮鬼嗫嚅自问了三个问题:“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长生,为什么要成仙,”

    黄九婴道:“成仙之妙在于能体悟新的境界新的人生,能探知到新的天道,此境界妙不可言,不可多说,道兄你靠剥皮夺舍,能够长生行走人间,其中妙处自有体会,不需我多说,你如此来想,我黄九婴若成仙必会回来造福人间,牺牲小小一个农家孩子,换得天下河清海晏,又有何不可呢,”

    画皮鬼看着绑在柱子上的自己,又看看黄九婴,喃喃道:“一人不过,谈何过天下,”

    黄九婴厉喝:“你要毁我的修行吗,,我不会放过你的,”

    画皮鬼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我于百年前战乱中,剥了一个军官的皮,冒充他的身份来到南方,恰有机缘进入杭州灵隐寺,闻听高僧谈法,此高僧是个傻子,反反复复只会说一句话,”

    黄九婴看他,眯起眼睛:“什么话,”

    “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画皮鬼慢慢低下头,

    他这句话刚出,眼前场景一阵波动,我眼睛都花了,想揉揉眼,突然想起自己无形无质,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眼前忽然亮起来,什么道观什么小男孩什么黄九婴,全都消失,这里依然是简陋的小土屋,正中放着破木桌,解铃和刘洋还在饮茶,拿着茶的手抬起后似乎还没有放下,后面的王时玮端着茶壶毕恭毕敬,

    而老黄,也就是画皮鬼,正盘腿坐在两人面前的地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解铃喝干了杯中最后一口茶,他把茶杯放下,我和老黄刚才经历的一番三次冒险,似乎不过就是解铃的一口茶而已,

    他对老黄说:“画皮鬼,你刚才说人生幻象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像杯中茶,我不过是把这口茶喝干,你却好像顿悟了一般,”

    “不敢称顿悟,”画皮鬼说:“只是明白了一些事,”

    “既然如此,就别穿着别人的衣服了,露出自己看看,”一直没说话的刘洋开口说道,

    画皮鬼站起来,双手抓住自己的外皮,猛地一扯,老黄的整张皮都扯掉,如衣服一般提在手里,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黑袍白脸的黑影,悬浮在半空,

    “做自己多好,人就是人,鬼就是鬼,”解铃叹息:“你知道你为什么在占据了张涛的皮后,差点魂飞魄散了吗,”

    张涛就是在医院攻击医生的病人,画皮鬼说过,它占据张涛的皮后发生了失控,面部僵死控制不了自己,差点魂飞魄散,在快完蛋的时候恰好撞见老黄,这才剥了老黄的皮,

    “为什么,”画皮鬼似乎知道答案,看着解铃,

    解铃道:“张涛和雨佳是同一种人,她们都是‘我执’特别重的人,脑子里只有自己,这样的人过于执着‘我’,会产生一种向内的怨念,怨念之深犹如深渊,你夺这样人的舍,相当于自服毒药,我听说你还有雄心壮志,侵占六十亿人的肉身,”

    画皮鬼垂下头:“幼稚之言,不足挂齿,”

    “别看时代进步,科技发展,其实人对自我的执着自我的封闭越来越严重,很多人都有难以言说的心理疾病,对你来说,这不是六十亿的肉身,而是六十亿份毒药,”刘洋笑,

    画皮鬼没有垂头丧气,反而它有一种顿悟超脱的轻松,

    “其实这是个很吊诡的逻辑,”解铃像唠嗑一样对刘洋说:“画皮鬼要占据人类不是不可能,但必须要先剔除人类的执、人类的恶,否则会反噬自身,所以要先花很大工夫来净化人间,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是要救人类还是要灭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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