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菜州城显得格外静溢,刚刚过了二更天,百姓便已关门闭户,大街小巷里早已没有日间的喧闹。有的只是零散的几声犬吠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黑影在房顶上跳跃着,有路不走走房顶,定是要干什么偷鸡摸狗之事。

    黑影的目的似乎很明确,一路上并没有任何停顿,直奔菜州府衙。翻过其围墙直向后院而去,一路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响,更没有惊扰到站岗的守卫。

    府衙后院乃是知府的居所,经过一个小花园便见到一栋木质楼,其高三层,青砖碧瓦高贵而又大方。黑影隐藏在黑暗中,稍微停顿下来打量了一眼周围,见没有守卫到来,便快速的攀爬上二楼,透过纸质的窗户,向里面望去。

    赫然就是日间被朱勇打掉几颗牙齿的常知府,躺在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中,屋里并没有其他的任何人。

    黑影轻轻一推窗户,跃身而入,常知府听到异声睁眼望去,见到黑影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反倒是咧嘴苦笑道:“黄总管,难道你就不能走一次正门么,每次知道你要来我不都是早已把下人都屏退了,何必这么麻烦爬窗口。”

    屋里明亮的灯光照在黑影的脸上,正是白面人黄总管,听闻常知府的话,他只是冷声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做任何事小心一点总归没错,黄某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低调一点的好,若是坏了教主的大事,小心人头落地性命不保。”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立即变得沉闷,常知府的一双小眼睛,眯得只剩一条小缝,黄总管话外之意他自然明了。只是此刻他还不知道这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教主借他之口来警告自己,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就大了去。

    如果是教主的意思要自己收敛,那么他本人确实得注意。可要是黄总管随口说说而已,那他完全可以把这话当成耳边风,听听就算,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黄总管你这话就严重了,我常某人这两年来为教主立下多少功劳,相信你心里也有数。不曾出过什么篓子吧?常某做人该低调还是高调自然心里有数,就不劳黄总管费心了。”常知府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常知府能够心里明白那自然是最好的,黄某多嘴了。今晚半夜来访,心里有些疑惑还请常知府能够如实相告。”黄总管微微一笑,阴声问道。

    一听说是黄总管自己多嘴,常知府紧绷着的胖脸上立即笑开来,抱拳拱手笑道:“黄总管客气了,有事请问,常某定当如实相告!”

    黄总管客套一下便开口问道:“日间常知府在酒楼门口受辱,依你性子绝不会息事宁人,不知是何故却突然转身离开,这里面是何道理,还请常知府能为黄某解惑。当然,黄某人绝没有监视之意,实乃里面令有隐情,事关教主交代之大事,还请常知府原谅黄某的冒昧。”

    提及日间之事,常知府顿觉嘴角的伤处又隐隐作痛,小眼睛里闪过一道厉芒,咬牙切齿的说道:“敢得罪我常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当街被褥此等闹事,本人自会寻机报复。要说善罢甘休那是绝爱可能,只是当时突然出现一个手持锦衣卫指挥使令牌之人,命我息事宁人这才作罢。”

    “锦衣卫指挥使?”

    黄总管闻言双眼一亮,心里已经坐实自己早先的猜想,看来定是自己早先抢夺改良后的农作物,已经引起朱棣的注意。而这个唐明却又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菜州府城,这里面定然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

    “常知府你可真看清楚,那人所持之物乃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黄总管虽心里已经信了八成,可还是再次问道。

    “此事那里会有错,锦衣卫的令牌我常某人还是能辩出真假来的,莫不是黄总管在怀疑我在骗你不成?”常知府被黄总管质疑,说话时声音不由提高了些许。

    “常知府稍安勿躁,黄某定没有怀疑你之处。既然常知府敢如此肯定,黄某那有不信之理。不过……今日与常知府发生不愉快之事的三人里,有一个小子乃是教主要招安之人,还请常大人先别行报复之事不知可否?”

    黄总管说到这里,双眼紧盯着常知府,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看神情似乎常知府如果不答应此事,他黄总管绝不答应。

    这不容置疑的口气,常知府听后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并不是为黄总管那带着命令的口气,而是那句里面有教主所要之人。他常胖子虽有今日之地位,自然离不开教主的暗中扶持,可他也明白自己为教主办事也绝不含糊。

    教主的身份一直都是很神秘,常知府也是最近才刚刚得知其竟然是早已消声灭迹的建文先帝。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要不要继续为其办事。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稍一不慎便是满族抄斩。

    但已经尝到权利的美妙滋味,要常知府突然放弃实属不易,一番挣扎过后,他便全心全意的为建文做事。如今他在建文的眼里,地位可一点都不比这个黄总管低,自然无需对其太客气。

    常胖子静静的和黄总管对视片刻,突然微微点头道:“既然事关教主之事,我常某自当让道,可这小子是何人,不知黄总管可否告知一二?”

    “此子名叫唐明,正是威海卫改良农作物之人,如果那些农作物真有传言中那般高产量,教主将可在两年后实行起兵。到时蒙古各族也会派兵北上,里应外合之下,复位之计那有不成之理。话已到此黄某也不便多坦露,就此告辞。”黄总管微一抱拳,闪身跃出窗户,瞬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常知府从头到尾都没有起身相送,透过半开的窗户望着远处城楼上点点的火光,若有所思的微笑起来。如果事情真能像黄总管刚才所言,那么自己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个开国功臣,想想这些美好的前景,常知府似乎已经忘记了隐隐作痛的嘴角。

    菜州驿馆,唐明一行人并没有出城,而是全部落住在驿馆里。李霸和朱勇两人早在下午时就已喝醉,此刻还不曾醒来继续做着各自的美梦。

    唐明虽知上下500年的历史,可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炎热的夜晚他根本就睡不下,趁着夜里凉快点,随带着小白出来院子里散步。心里虽早已下定决心要忘记过去,可说出容易做到就难。

    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家,这让他感到很是烦恼,可想着要回去却别无它法。每当想到后世的父母还有妻儿,唐明的眼角必然会是湿润的,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这份思念寄托在这个时代的家里。

    虽然还不知朱棣和郑和他们为何能确定自己就是苏州唐氏子孙,但此刻唐明真的很愿意无条件的去接受这个身份。此刻的他也许真应了一句话,藏着越多秘密的人,人生必会有更多的烦恼,一个谎言总是要用千百个谎言去为其掩盖。

    眼前是一棵大树,唐明毫不犹豫的走过去,靠在粗大的树干上,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个阴冷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其背后响起。

    “小子,老夫曾对你说过,不准为其朱棣效力,看来你是没有把老夫的话放在心里,竟敢离开威海卫,是想躲开老夫吗?”

    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唐明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这个声音早已被他深深的刻在脑海里。除了那个白面人还能有谁,只是他没想到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手已经慢慢按到腰处,手指在碰到三菱刺的瞬间,立刻紧紧的握住。

    “小子为谁效力似乎不用前辈来多嘴,前辈与当今陛下有何恩仇小子也不想多管,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前辈却又为何三番五次找上小子?”

    唐明眼睛开始四处张望,可惜院子里乌漆墨黑的能见度极低,仅凭刚才说话的声音根本无法辨清他人所在之地。

    “好一个阳光道独木桥,老夫见你小子也是聪明绝顶之人,再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天王教,老夫保你荣登高位,享尽荣华富贵。”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阴冷。

    “恕小子孤陋寡闻,你这天王教是何教派?要小子加入,前辈至少也应该为我解说一翻吧?”唐明感觉到声音就在自己的身边,可无论他把眼睛瞪到多大,还是找不出白面人的踪迹。

    白面人似乎开始不耐烦起来,声音提高了些许:“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只要你加入了,老夫自然会告诉你,再问一次到底入还是不入?”

    白面人的声音刚落,几片树叶轻飘飘的落到唐明的头上,抬头一望,在黑暗中唐明看到一双眼睛,瞬间反应过来正想跑开,白面人却一跃而下,手掌化为爪形当头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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