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龟下面的铭文很简短,只有五个字,虢公鼓寿灵。

    但这足以揭示墓主的身份,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如今在棺椁中变成一捧枯骨的君王居然是自始至终的人物。

    “到底是谁啊?”下到墓室中的人,朱七最为关心的是真正九龙程瑞尊下落,田婉清和叶知秋还有薛心柔本身就是考古出身,对于历史当然不在话下,剩下的就是宫爵,她对这些本来就不感兴趣,估计是见我如此惊诧,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烽火戏诸侯总该听说过吧。”叶知秋在旁边洋洋得意。

    “这个我知道啊……”宫爵突然一怔。“这,这人是周幽王?!”

    “烽火戏诸侯是周幽王干的,但这事他不过是担了一个千古昏君的骂名而已,真正的幕后始作俑者就是棺椁中的主人。”薛心柔指着里面的尸骨说。

    宫爵越听越迷惑,田婉清从我手中接过玉龟感慨万千,不慌不忙给宫爵解释,周幽王真正的名字叫姬宫湦,这位天子贪婪**,不问政事,任人唯亲指派心腹卿士,执掌政事。

    而这名卿士人奸佞乖巧,善于奉承,贪图财利,但周幽王却很重用他,因此引起百姓强烈不满,宫涅继承王位不久,发生天灾**可幽王却不思救火之灾,反而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醉生梦死。

    幽王宠幸三绝色佳女褒姒,可史记即便幽王集众爱于褒姒一身,但褒姒却终日双眉颦蹙,凤目含忧,为得美人一笑,周幽王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未能如愿。

    负责执掌朝政的卿士便献祭,点燃烽火但见狼烟四起,火光冲天,各路诸候看见烽火,急忙调动三军直奔骊山,近前却听楼阁里,琴瑟声声觥筹交错,却不见一兵一卒。

    可此时的褒姒看见惊恐万状的各路诸候,却嫣然一笑,幽王见褒姒妩媚百生,不觉欣喜若狂,于是重赏卿士千金,这便是后来一笑千金的出处。

    “至于结局想必你们都知道,幽王烽火戏诸侯,结果断送了自己江山不说还赔上自己项上人头,而出谋划策的便是虢公鼓。”田婉清回头看了一眼棺椁中的墓主。“此人被幽王封为上卿,但他善谀好利国人皆怨,西周的灭亡和此人有很大的关系。”

    “他有没有戏诸侯,那也是千八百年前的事,既然青铜尊上记载,九龙程瑞尊随同君王下葬,为什么在这里却没有九龙程瑞尊的踪迹?”叶知秋说。

    “虢公鼓的墓里怎么可能会有九龙程瑞尊,这时间都对不上,此人出现在西周晚期,而竹书纪年中记载,虢国国君得到九龙程瑞尊的时间要更早,说明得到这件器物的并非是虢公鼓。”薛心柔在旁边回答。

    “这里不过是一座从墓,周礼的葬制中尊右贱左,这个墓室在左边,说明还有另外两座相连在一起的古墓。”朱七摸出烟杆在墓室中重新走了一圈。“虽然我知道这种墓葬的方式,前前后后也见过一些类似的古墓,但大多都是在主墓室两边设置两个从墓,一般来说合葬的居多,可如此之大的从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七叔,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虽然找到了古墓,但找错了地方,还有另外两个古墓要重新想办法找入口?”田婉清问。

    朱七摇摇头说,这里的黄肠题凑估计是太大了,所以我们先入为主,一直认为这是一座单独的古墓,如果从周礼的葬制来看,这座黄肠题凑不过是一座从墓,和一般墓室的陪葬室的作用一样。

    在这座黄肠题凑的正对面应该还有一座古墓,都是守护主墓的从墓,可是一般的墓室哪儿有这么大,从东面墓室到西面墓室顶多就十来米距离:“应该有一处通往西面墓室的通道,因为两个从墓和主墓是相连通的。”

    薛心柔听到这里连忙四处张望,墓室全是用黄肠木堆砌而成,不像砖石结构的古墓,还能试图找寻机关暗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每一处地方都由几十根大小一样的木材堆垒,根本不可能有通道。

    我看向宫爵,她心领神会专心致志查探四周,回来的时候默不作声对我摇头,若是有机关暗道,她不可能觉察不到。

    “这座黄肠题凑越来越有意思了,堂堂虢国国君,而且还是周天子的上卿,居然死后只能给别人守护主陵,虢公鼓把持朝政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如此显赫,而另外两座墓室的主人比他等级还要高,这到底会是谁呢?”田婉清面色凝重自言自语。

    “这棺椁三重六寸,是仅次于天子的规格,可见虢公鼓下葬的时候,并没有逾制僭越,但偏偏又享用黄肠题凑,按理说,他可是断送西周江山的人,怎么算他都是西周的千古罪人,不应该得到规格如此之高的赏赐啊。”薛心柔也焦头烂额。

    “田姨,墓主脸上的玉石面罩,被我们取下来,必须在第一时间还愿,否则一旦有偏差,后人将不会再知道面罩的样子,对于考古研究来说就是灾难性的损失。”

    叶知秋对田婉清说,我和宫爵还有朱七对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叶知秋居然还想着考古研究,不过田婉清和薛心柔一听,估计和叶知秋一样,认为事关重要,连忙蹲在一边根据之前的回忆,重新拼凑面具,薛心柔在旁边绘画记录第一手资料。

    “奇怪了,这个面罩的图案怎么和后世汉代的出入这么大。”我们因为一时间找不到通往右边墓室的通道,只能一边思索一边等她们复原,过了很久我听见田婉清诧异的声音。

    “这人都死了,干嘛还要戴个面罩啊?”宫爵依靠在黄肠木上问。

    “这也是西周至汉代的一张葬制度,玉质丧葬面具,又叫玉覆面,有缀玉面罩和整玉面具两种,虢公鼓戴着的是缀玉面罩,由碎玉拼凑而成。”我坐在一边给宫爵解释。

    这也源于古人对鬼神的敬畏,古人认为玉可以防止灵魂出壳,可以保证尸体不腐烂,正是缘于这种说法,西周时期出现了玉覆面,这种特殊的丧葬用玉,是用它用各种玉料对应人的五官及面部其他特征制成饰片,缀饰于纺织品上,用于殓葬时覆盖在死者面部。

    当然,这种奢华的丧葬品仅出现于贵族墓葬中,玉覆面在两周盛行一时,发展到汉代成为备受世人瞩目的金缕玉衣、银缕玉衣、铜缕玉衣、丝缕玉衣等等,即用玉密密地包裹死者全身,这标志着丧葬玉发展到巅峰。

    “这种葬制被称为玉敛葬,除了古人认为玉石能确保灵魂不会出窍以为,另一个原因就是通过玉器同尸体的接触而起保护尸体的作用,使之不朽。”叶知秋一边整理面罩一边说。“但最关键的原因,玉敛葬的面罩是用来护尸目。”

    “护尸目?”宫爵有些疑惑。“还奇怪的叫法,人都死了,还用保护眼睛?”

    “人死灯灭,和前尘往事一刀两断,最怕的就是有放不下的牵挂,这样死者会难以安息,在周礼的葬制中对于瞑目极其看重,并且形成了一整套严密的制度,这便有了后来的缀玉面罩,即据五官形状和大小制作玉件,钻以细孔,按应在位置系连在一片织物上,覆于死者的脸部。”朱七点燃烟杆深吸一口说。“这种面罩就被称为护尸目,象征让死者无牵无挂的安息之意。”

    “护尸墓在西周之前的王室之中相当盛行,随着时间推移,玉覆面玉件的配置格式越来越简洁,但是由于眼睛在人的五官中最为重要,所以不论怎么简化,眼玉是不能去掉的。”我点点头告诉宫爵。

    “考古出土的玉覆面大多都是汉代,面罩上的五官纹饰都是紧贴在死者面部,而且护尸目都是闭合的眼睛,可这处棺椁中的玉面罩却完全相反。”田婉清看着面前复原的面罩疑惑不解。“五官的纹饰向上,而且护尸目的眼睛是睁开,好像在死者脸上戴了一个面具,这在之前的考古中从未发现过。”

    “面具?”我一愣走到田婉清身边,低头看向复原的面罩,顿时在心里大吃一惊,我虽然失去记忆,但是在神域的记忆却在魔国记起,眼前的面罩竟然是神域之中,归墟祭司脸上所戴的装饰。

    我眉头紧皱,这些玉片尤为眼熟,仔细回想曾经在昆仑金阙的黄帝棺椁中也看见过,因为玉片散落所以当时没在意,但玉片的样子竟然如出一辙,就是说黄帝驾崩后脸上也戴着同样的玉面罩。

    由此可见这个风俗由来已久,黄帝接触过月宫九龙舫,上面那六个人都是归墟祭司,在黄帝心中被供奉为神,死后戴着神的面具应该是一种崇敬和向往,这还好解释和理解。

    可是虢公鼓距离黄帝时期有几千年,西周古墓中并非没有发现过玉覆面,但是像这样的绝无仅有,如同田婉清惊诧的那样,完全是第一次出现。

    一个诸侯国国君,怎么会戴着归墟祭司的面具呢,难道眼前的这个墓主和月宫九龙舫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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