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一月十六,陈安修是在被窝里被热醒的,他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快九点半了,他趴在枕头上看看窗外,今天的阳光并不算很好,但外面的天蓝地着实有点晃眼,风吹过院子里的苹果树,夹着几片枯叶无声地落在窗台上,望望就倚在那棵苹果树下打电话,又说又笑,估计是最近又交上女朋友了,距离秦明峻结婚又过去大半个月了,章时年也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经历了前段时间结婚和各种事情的喧闹,日子在这半个月内又恢复了彻底的平静,季家二老前两天回北京了,老爷子和老太太这些年深居简出,不大过问外面的事情,但也不好一直住在外地不露面,今年能在绿岛住这么长时间,主要是舍不得吨吨和冒冒,一拖再拖,这次是北京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老爷子出面,这才不得不回去。他一路跟着把人送到北京,之后又去陆叔和晴晴那里走了一趟,分别给他们带了些东西。

    陆叔和爸爸的关系现在算是稳定发展着,他们有感情基础,虽然分开近三十年,但谁也没真正忘记过对方,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能拾起来的,绿岛和北京就这么点距离,两人再忙,也不是一点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人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走到这一步,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是最为他们高兴的,家里这边,妈妈虽然没明确表示过什么,但偶尔带出句话来,也能听出是放心不少的。

    “啊……”陈安修伸伸胳膊,打个长长的呵欠,冬天睡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真舒服。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转冷,家里的暖气也烧了起来,所以只要家里有人,一整天都很暖和,不过今天实在暖和地有点过分,他从被窝里伸出脚来蹬蹬北墙上装着的一长溜的暖气片,竟然这么烫。按说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爸爸怎么把炉子烧地这么旺?

    “望望,爸爸在做什么?暖气怎么这么热?”不用想也知道是爸爸,妈妈节约,绝对不会把屋里烧到烤人的地步。

    陈天雨捂着电话推门进来说,“哥,你醒了,爸爸在炉子上打火烧呢。你快起来吃。”

    门一开,冒冒听到声音也扶着门框摇摇摆摆进来了,“爸爸……”

    陈安修等他走近了,把他捞在怀里吧唧吧唧亲了两口,“你这几天在家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了吗?有没有想爸爸?”

    冒冒还听不大懂这些,但见到爸爸很高兴是真的,没头没脸抱着就是一通乱亲,“爸爸。”亲完了,还想脱衣服拱被窝。

    陈安修赶紧把他交给陈天雨抱出去,要不然他也不用起来了。

    冒冒被抱出去,明显有点不情愿,频频回头,朝他伸着短短胖胖的小胳膊,“爸爸……”

    “你和叔叔玩会,爸爸这就起来了。”

    把那叔侄俩目送出去,陈安修活动活动手脚,抛弃暖热的被窝爬出来,昨晚坐火车从北京回来,望望去接的他,到家的时候都两点多了,他冲了澡倒头就睡,一觉到现在,望望倒是好精神头,那么早就起来了,果然恋爱的力量是强大的。

    对着镜子整理领口的时候,镜子里映着挂钟,马上就到十点了,伦敦那边还是夜里,章时年这会应该还在睡觉吧,这次在非洲的油田项目牵扯资金数额非常大,足有几十亿美金,这次为章氏提供服务的是英国汇丰集团,但这个项目除章氏外还有几个实力雄厚的财团也是虎视眈眈,所以现在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他只听个大概,太详细的流程也不清楚,但听那意思,还有的忙。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总觉得时差这东西太难算,加一天,减一天,早一点,晚一点,算算就糊涂了,托章时年的福,他现在把时差问题琢磨地门清儿,间接的也算是长学问了。

    门上又传来啪啪的两声响,陈安修笑笑走过去,隔着门玻璃上方向外看看,果然看到胖冒冒蹲在门口,肉嘟嘟的一团,他拍会门,又对门上的对联感兴趣了,捏着短短的小指头一条条去撕,撕地还挺认真。

    “冒冒……”陈安修喊他。

    冒冒没看到人,就转着脑袋,大眼睛骨溜溜的四下里找。

    “冒冒,这里。”陈安修拍拍门上的玻璃。

    冒冒这次听到动静,仰头往上看,终于见到人,张着嘴格格地笑,但乐极生悲,他只顾仰着头,小身子不稳,往后晃晃,一下子就摔了个四仰八扎,他冬天穿得厚,活动不便,这一倒下想站起来就难了,小短腿扒拉好几下才把自己翻过来。

    陈妈妈听着动静不对,刚要往这边走,陈安修已经出来,把人拎起来抱在怀里拍拍土,一边拍还一边笑,一点都没有身为爸爸的自觉性。

    “刚回来就闹他,把他放我这里,你快去洗洗脸刷刷牙吃饭去,这都几点了,再不起来就该吃中午饭了。”陈妈妈正在堂屋门口有阳光的地方做棉袄,地上铺着一层席子还有一床旧被子,最上面是一个藏蓝底色带点暗花纹的棉袄片,棉绒已经铺上了,现在只需要缝边了。

    陈爸爸在浴室北边的小间里用模子打火烧,香气一阵阵地往外冒。说是小间,也有十来个平方,里面主要是放着一个烧暖气的大炉子,冬天的时候也在里面做做饭烧烧热水。

    陈安修在洗脸的时候,陈妈妈就问,“壮壮,你给晴晴捎去的那袄,她穿着行吗?”

    “我刚拿去,她就换上了,不肥不瘦,大小也正好,她还说比买的羽绒服穿着还舒服呢。”每年冬天,妈妈都要给家里每个人做一件。样式不算好看,每年都差不多,小立领不收腰,但穿在外套里面或者在家里的时候穿穿还是很方便的。

    陈妈妈一听很高兴,“棉花都是新的,我买的都是些好绒,可不就舒服吗?”她停了一会又问,“壮壮啊,你说我给小章做一件,他穿不?”

    陈安修还没说话,就听陈天雨在东边门口那里嚎了一声,“可拉倒吧,妈,人家能缺你那件棉袄啊?”每次还没换季呢,大哥那家大大小小,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子各种配饰就一箱箱的到了。一年到头,估计光新衣服就穿不完,哪里还会稀罕妈妈做的那土棉袄。

    陈爸爸从小间里出来,端着炭盆子准备到院子南边装点炭,听到陈天雨这话就说,“你妈就是问问,你打你的电话,哪里就招你这么多话,你怎么就知道你章大哥不穿。”

    陈天雨嘟囔一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还用问?”谁见过一个大公司的老板穿着件土棉袄满大街溜达的。

    陈安修也不敢保证章时年会穿,这事真不好强求,但妈妈是一片好意,全家都有,独独留下章时年不理会也不大好,“妈,他要是不穿,我穿,给我做两件,我倒换着穿。”

    陈妈妈用针拨拨头发笑说,“别人都一件,就你两件,你净想好事。”不过也没说不做。

    陈爸爸的火烧做了好几种馅料,陈安修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捏了个最上面刚出来正热的,陈爸爸的面和地有点硬了,本身火烧模子也大点,做出来的火烧分量十足,陈安修吃之前掂掂这分量,估计三个就能凑一斤。这个掰开之后是羊肉白菜馅的,热腾腾的,还有点烫嘴,味道的话比外面买的还差一点,但绝对顶饭吃,肉也多。

    “早上的粥还有点,给你热热还是喝点热水?”陈爸爸在小间里问。

    “热水就行。”

    “那我先给你凉上,你别光顾着吃,待会也喝点水。”

    陈安修答应一声,他吃饭的时候,冒冒颠颠跑过来他面前,朝他撅撅屁股,“爸爸……”

    “找你叔叔去,爸爸在吃饭。”陈安修知道他想干什么,冒冒穿开裆裤的时候多,但天冷了,妈妈就给他穿封裆裤了,不过冒冒常常会尿在里面,教地多了,他偶尔会想起一两次让大人帮他脱裤子。

    陈妈妈离着他近,逮着腿拍一巴掌,“怎么当爸爸的,也不怕他尿在裤里凉。”

    陈安修嘿嘿笑说,“我这不是正吃饭吗?”

    冒冒听话地跑到陈天雨面前,朝他撅撅屁股,“啊啊……”他还不会叫叔叔。

    陈天雨认命的挂断电话,蹲下来帮他把棉裤褪下来,又把他抱到喜欢的苹果树旁边,拍拍他的白嫩的小屁股说,“你上个厕所还得给你配个伺候裤子的。咱家里现在你是老大。”

    冒冒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正儿八经地在蹲在那里嘘嘘。院子里其他地方都铺着红砖,就两棵苹果树附近都是土,以前陈爸爸图方便就常带着到这边嘘嘘,冒冒就记住了,现在就像小狗狗一样养成了到固定的地方嘘嘘的习惯,让换地方都不行,以至于陈爸爸现在很苦恼,冒冒小还好说,但继续下去,再尿上两年,他担心那两颗苹果树会碱死。

    这是两棵大金帅,陈爸爸之前摘了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留在树上,现在树上的叶子已经剩下不多了,光照充足,金帅已经由绿转黄,表皮还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这样的苹果才算是真的熟透了,吃起来会有点硬,但可以储存很久都不会坏掉。

    一阵风过去,枝上有个苹果熟过头了,从树上掉下来扑通一声,冒冒听到声响,回头看看,可能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惊慌,往边上挪挪,面不改色继续他的嘘嘘大业。这一幕看的一家人都笑坏了。

    陈安修笑着摇摇头,把手上最后一点火烧塞到嘴里,他抻抻胳膊,起身去端水杯,这样平静的生活,真希望永远不被打扰才好。

    *

    永远的平静当然是不可能的,有人的地方哪里能没有矛盾呢,区别最多是矛盾的大小而已,不过这次出事倒是和陈安修家关系不大,是刘雪和陈三叔家闹翻了。

    这是不算是刘雪故意挑事,但事情是坏在她身上的也不算错,究根到底的话,只能说是矛盾积累已久,终于来了一次大爆发。

    事情还要从陈天意的婚事说起,他和李文文是早就领过结婚证的,现在只差个婚礼,双方家长商量了一下,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三月份,结婚肯定就要买房子,李文文在湖北老家那边也是农村,家庭条件并不好,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上学也需要钱,这些年能把大女儿供成大学生已属不易,结婚的话他们实在没钱贴补,不过同时也表示了不要彩礼,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体谅也不行,但这样一来买房的事情就全压在陈建浩一家身上了。

    陈三叔家日子过的也算可以的,陈建浩在市里开公交车,每月有一份不算差的固定工资,年底还有不少分红,柴秋霞在家里种点地种点菜,给家里赚个零花,家里就陈天意一个孩子,他又是个老实的,光上学的话,花钱也有限。但这所有的一切一碰上买房就麻烦了。现在的房价是没前两年涨的快了,但天天说降降降,也没降下几分钱。

    陈天意和李文文看的那处房子是公司同事给介绍的,他们两个一眼就相中了,论地段,交通和各方面的配套设施都是不错的,周围还有幼儿园和小学,至于价格,想想也知道便宜不到哪里去。

    陈建浩两口子在价格上有点为难,但家里就天意一个独子,又宠惯了,见他喜欢,他们又托人打听了一下,房子确实不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家里的钱不够,就只能找几个兄弟姊妹的先借借,陈建敏自己过得也不宽裕,陈建友远在广州,这两家不方便,就去的大哥,大姐和二哥家。

    陈安修家离得家,就先来的陈爸爸这里,陈爸爸一听这事觉得有点不靠谱,就劝说,“老三,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借,天意结婚是好事,买房子也是应该,但是你看,他们小两口现在年轻,工作不错,也能赚钱,你给他们出个首付,多给点也行,剩下那部分让他们小两口慢慢还,这样一来也让他们年轻的知道赚钱不易,再一个,你们老两口手里也留点养老的钱,你现在也不年轻了,以后能赚钱的时候也少了。”

    陈建浩点根烟,吸一口说,“二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你也知道天意,他不比壮壮和望望脑子活络,会赚钱,我和他妈这辈子也不指望他能什么大本事了,工作还是小章给找的,现在年轻人工作也不容易,他们以后还要养孩子,花钱的地方也多,这房子的事情咱做父母的能帮一把是一把,有了房子才算有个像样的家。这样他们也能安心工作。”

    “可是老三,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借钱给他们买房子,买了房子是他们的,这债还是你来还。”

    “二哥,你别担心我以后还不上。我这还没退休,工资也有。”

    陈爸爸再劝,陈建浩就说了句,“二哥,当初你给壮壮和望望买房子的时候,也不是准备全款付了吗?咱这当爸爸的,心思都差不多。”

    他说到这个份上,陈爸爸倒是不好说什么了,陈妈妈在里屋听着一直没出声,听到这里,就寻了个借口把人喊进来,“你别说了,你再说,他就真觉得你是不想借钱了。不就是六万块钱吗?借了就是了,手头上也不差这点。”他们是给打算全款给壮壮和望望买房,但一来是他们家里有这钱,二来是买房子也没打算要那太贵的,要是壮壮和望望敢回家要做父母的借钱给他们买房子,看她不打断他们的腿。

    陈爸爸呢,是真心想为自个儿兄弟打算,不是要防着做儿女的,但人年纪大了,手里有个养老的钱不是心里踏实吗?总不好天天和儿女要钱花吧。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你这哥哥再亲,你能亲过人家儿子去?”

    “行,行,我出去和老三说。”

    陈爸爸这边算是顺利,陈建红那边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出在陈建明那边,陈建浩去到家里,陈建明闷了半天也没明确说借还是不借,中午也留了饭,下午陈建浩出门要走的时候,李文彩拿了两千块钱给他。

    陈建浩的脸当时就红了,说什么都不要,李文彩塞给他,他硬是放下就准备走人。这天刘雪也在,陈建浩还没走到门口,刘雪来了句,“不要算了,现在借钱的都是大爷,说要多少就非要给多少吗,不给还不行了?又不是欠你们的?甩脸色给谁看?”陈建浩一家性子的比较软,刘雪在这家人面前一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少有个顾忌。

    她以为这次说完了,陈建浩最多就装个没听见,但这次陈建浩真的火了,如果不是李文彩急忙居中说和,他上去抽刘雪两巴掌的心都有,“我是天齐的三叔,这里是你公公婆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说事,哪里有你这个做小辈说话的余地,你家里怎么教你的,就教你来婆家这边到处挑事的吗?我们老陈家有哪里对不起你的,让你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先是安修,现在又是我这个做三叔的,行,你既然谁都看不上,你以后也别往家里去了,我们惹不起躲得起。”他气急了,话说的有点重,但估计也不是憋着一天两天了。

    陈建明和李文彩一看这样,赶紧拉着人不让走,想再劝劝,陈建浩此时什么话也不想听,一甩袖子走人了。没出几天,街坊邻里的都知道陈家老大和老三吵架了,李文彩破天荒的带着东西去老三家,都没见到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和中午写了点,补充到这里,当福利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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