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上京护国寺。

    靳方言约了人在护国寺谈买卖,作为东道主的他,怕唐淼一个人在自己家中太过憋闷,他直接拉了唐淼一道,准备谈好事情带她在上京城内好好转转。

    唐淼是个十分识趣又十分懒散的人,靳方言虽不介意她跟在一边儿旁听,可她却困得直打哈欠。

    昨晚她跟靳方言两人吃了糖水回到靳家,天都已经快要见白了,也不知道靳方言是什么做的,一大早上就将她从酣睡中刨了起来。

    她困得不行,直接打发了靳方言一人去见客,跟他约定好在护国寺的一处院落等他。

    她本想着在护国寺中随便找一处禅房小憩,不想天有不测风云,这护国寺中的禅房竟然满课,也不知怎么这般邪乎。

    唐淼无奈的在院中晃悠,她飘散的目光在院中四处晃悠,忽然定格在院内高大的树木上。

    她慢慢走近,这树她看不出什么品种,不过树叶郁郁葱葱的,绿油油的一片,遮挡了大片的阳光,而且高度也不错,在这上面小憩一定十分……

    唐淼想着,面上不由一喜,她几步跃上枝头,寻了处粗壮结实的树干,她背低着大树的主干,身子呈直角,微微弯曲了膝盖,左右微微调整一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方才阖上眼眸。

    靳方言说他的这笔买卖之前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和唐淼会和,是以,唐淼一开始并不打算睡,可不知为什么,靳方言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她拌着蝉鸣竟真的睡着了。

    唐淼睡得朦胧迷糊,正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得有人走了进来,她估摸着应该是已经谈好生意的靳方言。

    她此刻正处在有意识却不愿意起来的边缘处境,靳方言让她等的都睡了一觉,等她一会子有什么关系?

    她任性的卷着身子,依旧不肯睁开眼睛。

    “皇兄,这么巧你也来护国寺进香?”

    “今天是我外公的忌日,你呢,杀戮太重,来酬神?”

    不是靳方言的声音,但是好熟悉!

    唐淼挣扎着睁了眼,她侧坐在枝干上,低头一扫便可以看清院中的全局。

    唐淼第一眼扫的是一身明黄色华服的少年,他虽然俊俏,但还是可以看出四年前的影子来。

    唐淼四年前对姬若风就没有好感,如今见了他一身明黄色,更是厌恶的扭过头,她始终觉得姬若风充其量不过是个被父母宠坏的不懂事的孩子,一点儿都没有意思。

    她转眼瞥向另一个,那男子并没有穿什么彰显身份的服饰,简简单单的着了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褂,外罩了一件黑色的纱衣,三千墨发被一根白玉簪束起,深沉内敛中不失优雅。

    唐淼上一次见姬若离时,他已经十八,面部轮廓和长相都已经定了型,如今不过是比之前更加成熟稳健罢了。

    她此次来上京城是瞒着姬若离的,如今见了他,竟有些小小兴奋。

    “皇兄,我是来为父皇和母妃祈福的,你这吃味的话可千万不要被旁人听了去。”

    唐淼正眯着双眼欣赏着姬若离略显成熟的脸庞,不想耳边就飘来姬若风这故意挑衅的话语。

    姬若离和姬若风乃同母同父的兄弟,但诡异的是,他和姬若风是两个极端,一个被父母抛弃,一个却享尽父母的宠爱。

    姬若风这话,说白了,就是拿出来刺激姬若离的,唐淼打小的时候,就知道姬若离这阴谋家的内心深处,比谁都要孤独,比谁都要煎熬。

    姬若离不自然的拧眉,虽只有一瞬间,可唐淼却看得清楚,她看向姬若风的眼神中更加的不善,她家阿离哥哥被人欺负了撒!

    虽然从下到大,每次见到姬若离,她都喜欢欺负他,可现在看到旁人来言语来刺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爽!

    转瞬即逝的别扭之后,姬若离冲姬若风浅笑,“那还真是多谢皇弟提醒,不过这里没旁人,相信一向自诩与我感情要好的皇弟也是不会去告秘的不是?”

    姬若风一愣,他似没有想到姬若离会这般的无所谓,一时间竟让自己有些尴尬。

    “皇兄,我来是想要提醒你,今晨父皇说,三日后,皇陵祭祖,一个都不能少。”

    他凝视着姬若离的始终不曾变幻的神色,唇角的弧度却止不住的上扬,“皇兄,以往每一次你都临时有事儿,可这次,父皇是有口谕的,他让我亲自来给皇兄传话,您就算有事儿,也千万找人吧。”

    “多谢皇弟提醒,为兄一定会早早的到皇陵去做准备。”

    “那我这话就算带到了,皇兄好好准备,我可是很期待你这二十二年来,头一遭参与的皇陵祭祀。”

    姬若风笑的有些夸张,姬若离回一浅浅的微笑,待他完全转身后,他的面上不由一冷。

    皇陵祭祀,姬若风你真是好的很!

    戚冥担忧的上前,“主子,皇陵祭祀,每一个皇室成员都要交上自己的令牌,在皇陵祖先的面前放置三天三夜,太子刚才的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您的令牌已经丢了?”

    唐淼忍不住摸出了怀里的令牌,真是没想到,这货还有这种用处,祭祀祖先而已,放什么令牌啊,这大夏的有些习俗,还真是奇葩!

    “哼,姬若风为了打压我,还真算是费尽心思,可我好奇,他是如何知道我的令牌不见的,此事你知我知而已。”

    戚冥闻言,惊得跪了下来,“主子,属下绝没有……”

    “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去查查,最近太子府有什么动向,还有,最近上京城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顺着姬若离的手势,戚冥站了起来,却还是忍不住担忧,“主子,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令牌,三日后您又不能不去,倒时候可怎么……”

    “这有什么好担心,一块令牌而已,大不了算我看管东西不利丢了而已,姬若风这招实在是不高明,跟个小孩子闹脾气似得,他这几年,被我逼的有些孩子气,切随他去吧,偶尔出出洋相,正好可以让父皇松懈,不将我看作是他宝贝儿子的假想敌,给我们空出更多的时间和经历来筹谋不是更好么?”

    筹谋?

    唐淼忍不住眯起了眼,姬若离这小鬼,明显和姬若风是敌对的,和一国储君敌对,他要的,可不就是大夏么?

    所以,姬若离要的竟然这么大么?

    唐淼自己都被自己得出的结论惊到了,她不是不知道这小鬼被人抛弃的滋味,可他回大夏,竟然是为了这么大的目标,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我去,这都是些什么鬼!

    她右手微微下垂,手中令牌磕到树干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什么人!”

    戚冥警觉性的看向大树,手中宝剑迅速出鞘,直冲着唐淼这边攻过来。

    唐淼正吃惊于自己的得出的神奇结论,不想下一刻就看到戚冥明晃晃的白刃,她下意识的拿着手中令牌去当戚冥的宝剑。

    金属与金属相互碰撞见,戚冥微微一愣,对面这人手上拿着的,可不就是主子的令牌么?

    唐笑趁他愣神间,飞脚踹上戚冥的肚子,一个侧翻跃到院中一处空地上。

    “主子,那人手中拿着的是你的令牌!”

    戚冥转身大叫,姬若离一听,一个疾步冲到唐淼的跟前,毫不客气的劈了过来。

    唐淼本想下来之后将令牌还给姬若离,她面上已经绽放了个笑容,不想姬若离直接冲她攻了上来!

    丫的,说好了就算打架也让着我的呢!

    唐淼瞬间冷了脸,果然男人说话都是屁话!

    她快速的闪开身形,险险的避开姬若离的攻势,不想他一招不成,又紧跟着一招。

    唐淼一直没有见识过姬若离的真功夫,如今见了,不用出手都知道,这小鬼的功夫远远在她之上,她若躲他还凑活,但伤他还是算了吧。

    她用尽七成功力,才堪堪躲过他手中的几道杀招。

    “我去,你来真的!”

    当他再一次冲她攻来的时候,唐淼彻底怒了,就算她和姬若离这小鬼四年不见,就算真的女大十八变,他也不至于完全不认识她吧。

    就算才开始不认识,打到现在也该认识了吧!

    可他完全就没有一点认出她的架势!

    她心里瞬间委屈了,又气又恨,她迎上姬若离的掌风,趁势送了她一拳,她内息被他的一掌扰乱的有些不稳,但姬若离也讨不到便宜。

    之前他便看出面前这少年无意打斗,他虽招招发狠,却都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可不想着少年突然生气,竟然冲他攻来,他方才那一掌打出时已经收了力道,只有一层左右的功力。

    可唐淼不一样,她是个自己吃亏,旁人也讨不到便宜的性格,她打姬若离那一拳倒是用了六成的功力。

    她只是气息紊乱,但姬若离却是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主子!”

    戚冥焦急的冲到姬若离的身边,他一手扶住他,一双眼眸生气的瞪着唐淼,可她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让他更加的恼火,他提起手上的宝剑,作势就要冲出去。

    “戚冥!”

    姬若离一手拉出戚冥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主子!”戚冥疑惑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

    “唐少,我跟你说啊……”

    靳方言从院外走了进来,就看到戚冥一手扶着姬若离,一边儿瞪着唐淼,姬若离的唇角似乎还出血了,至于唐淼,虽瞧不出伤,可她似乎在努力的顺气。

    “唐少,你这是咋了?”

    靳方言立刻冲到唐淼的跟前,姬若离他虽不相熟,但因为唐淼总跟他念叨,他偶尔也会关注他。

    有次季家有批瓷器在他手中走货运,他一时兴起便自己去了,正好那次是姬若离亲自坐镇,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有些小交情。

    唐淼素来和姬若离感情好,这么着一见面竟然打起来了?

    靳方言一面拍着唐淼的背帮唐淼顺气,一面奇怪的看着她,似是在询问,可唐淼的眼眸中,除了得逞后的快意,还暗含着微薄的怒气,靳方言警觉两人之间不对劲儿的氛围。

    姬若离方才听得很清楚,靳方言叫唐淼什么。

    “唐少”二字让他莫名的有些兴奋,他面上不动声色,“靳家主,这位唐少是?”

    靳方言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感情他压根还没认出唐淼来,他立刻解释道,“谨世子,她是……”

    “爷我是风冥涧溟鸢堂堂主,有意见?”

    她挑衅的看了一眼姬若离,这么些年来,她的真实身份在姬若离哪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她只要一提风冥涧,他绝不对为难她。

    至于其他么……

    这货刚才还打了她一掌来着,她心里还气着呢,既然他不认识她,那就不要认识好了!

    靳方言看她一眼,她面无表情、淡定自若。

    他又瞅了一眼姬若离,他唇角的血渍依旧十分的碍眼。

    是了,她都亲自伤了谨世子一道血迹,怎么会这儿容易就罢休的跟他相认呢!

    靳方言这损友和唐淼一个脾性,他立刻明白了她此刻是在跟姬若离闹别扭。

    “是啊,谨世子,这是我好友,也是风冥涧溟鸢堂的堂主唐水!”

    他笑的如沐春风,其实,他算是给谨世子提示了,唐淼的名字里,可不都是水么?

    唐淼禁不住咬牙,靳方言这货是瞄准了她现在不跟姬若离相认是吧,还唐水,分明就是讽刺她喜欢吃甜的!

    这货不愧是她的万年损友,靳方言,你等着!

    “唐水,这名字还真是特别!”

    姬若离目光淡淡的与她直视,锐利的视线似乎要将她的所有都洞悉一般。

    “爷这名字当然特别,想当年,爷的娘亲为了碗糖水,就把我给当了,好在得了尊主赏识进了风冥涧,后来又因为和少尊主一个姓,直接提拔了做堂主,这名字可是爷的福星,能不好,能不特别么!”

    她一脸骄傲的瞎掰,靳方言虽听过不少回她不合逻辑的鬼扯,但这回这个,还真是一点逻辑和常识都没有,她还真是当着什么人的面儿都敢瞎吹!

    姬若离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看的靳方言顿时又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说谨世子聪慧过人么,智商呢!

    其实姬若离只是单纯的相信,唐淼的后半句话。

    因为自己属下跟她一个姓,就直接提拔了人家,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在旁人那里绝对不会,但在唐淼那里,绝对有可能。

    “那么,唐堂主为什么会拿着我的令牌?”

    “我在路上捡的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一手翻看着手中令牌,当着失主的面儿,蛮不讲理道,“不过,这令牌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捡的,我家世子的令牌是那么好捡的么?”

    戚冥一脸不相信,唐淼无奈耸肩,“我就是这么好运气,你咬我!”

    这令牌还真就是她捡的,她是不撒谎的好孩子!

    唐淼还记得那一日,她跟便宜师傅吵了一架,在下山的路上就捡到了这令牌,她回头让流觞一查,方知这是姬若离的令牌。

    姬若离的令牌出现在风冥涧说明什么,说明这货肯定来过风冥涧,便宜师傅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个人上一趟风冥涧,都知道她的身份。

    也是打那个时候起,她没在跟姬若离隐瞒,都知道了,还瞒个鬼!

    戚冥被唐淼这无赖行径逼得不说话,姬若离倒是显得很淡定,“令牌上刻着我名中的一个字,上面还雕刻着些木槿花,不信堂主可以看看。”

    “就算是又怎么样,谁规定了刻了木槿花和‘离’字的令牌就一定是你的?”

    她不依不饶的看着姬若离,当着他的面儿将令牌重新揣进自己的怀中,“现在这东西是爷的,你要是拿不出更好的证明,爷是不会还给你的。”

    “你这人还真是蛮不讲理!”

    “我就不讲理了,怎么地?”唐淼叉腰看着戚冥,威胁道,“还有啊,你家世子下半年的药方你还要不要了,我家少尊主这次派我来就是送药方的,我本来是要给的,现在么,我心情不好,改日再说!”

    她伸手挽上靳方言的胳膊,拽着他往外走,“靳大爷,你不是说要带我好好出去玩的么,还不快点儿的!”

    “这……”

    靳方言看了看唐淼又看了看姬若离,瞧瞧唐淼刚才威胁的模样,还真是不嫌事儿大。

    他们两人感情这么好,难道唐淼就不知道,这上京城,谨世子已经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么,她这般威胁,实在让人听着怪担心的。

    现在谨世子又不知道唐淼的身份,万一不小心,真出个什么事儿,到时候还真是有的好瞧的了。

    他想着,竟然心中有些小小的期待,果然,跟唐淼在一起久了,这看戏的本事见涨!

    他抱歉的冲姬若离点头,跟着唐淼的步伐扬长而去。

    “主子,你真的就这么放任这小子走了?”戚冥咬牙看着唐淼离开的方向,这小子嚣张的模样实在是令人窝火。

    “不然呢,你就不觉得,这唐堂主跟某人的脾性是在相似的厉害么?”

    “小少爷?”戚冥微微一愣后,不满道,“主子,小少爷可比那小子可爱多了,那小子实在令人讨厌!”

    “呵呵呵。”

    姬若离忍不住笑出声,“戚冥啊,顺便查查,看看桃花和流觞二人有没有人在上京城中。”

    桃花与流觞是唐淼形影不离的属下,戚冥抬眸惊道,“主子,小少爷来了上京城,不对啊,刚才那小子不是说是奉命前来的么?”

    他缓缓勾唇,“你且去查,我只是想印证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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