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筷箸的手一顿,唐淼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虚盖在碗口上。

    见她不说话,他更加肯定,“看来真是,你一晚上都甚少提到他,若是从前倒是不会。”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夹了唯一可以算的上是甜菜的溏心枣糕搁到她碗里,“你不是说吃甜的心情会好些么,试试。”

    “我有这么明显么?”她一筷子戳了碗里的枣糕,颇有几分郁闷和不服气。

    “难道没有么,以往只要跟姬若离扯得上关系的,你就阿离哥哥个没完,今儿倒好,不单单只提了一次,好像还可以避开似得,他一贯都向着你,这次是做了什么,你竟然这么不舒心?”

    他们这些人中,要属最了解唐淼的,应该是姬若离,唐淼那些他们看着十分怪异的点,他似乎都十分明白,而且驾轻就熟,轻易不会自己走进雷区,怎么这次,竟然能惹得唐淼不高兴了?

    难道这小子对唐淼的抬步不应该是宠着、护着,生怕说错了一句给委屈了么?

    君非白的反问,勾起了唐淼今日在谨世子府的回忆,戚冥那不靠谱的回答,让她瞬间冷了脸。

    她盯着君非白看了几眼,他抬起的眉梢依旧保持着微微上扬的角度,似乎在告诉旁人,他已经洞悉了一切。

    都是群眼光毒辣的家伙,甚是讨厌!

    她几口吞下枣糕,郁郁的将手臂横在桌上,用头枕靠在上面,在眼毒的君非白面前,被看穿也是正常的。

    她撇了撇嘴,吧今天在谨世子府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君非白说了一遍。

    君非白听完后,撂了酒杯就是一笑,且一发不可收拾。

    “有什么好笑的?”唐淼如同撞鬼似得看着他。

    他好容易止住了笑容,嘴角上扬得到弧度依旧没办法十分好的控制住,“唐淼,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

    “难道不应该么?”她十分傲气的反问。

    姬若离的人是不是正好路过,君非白不清楚,但他大抵是这世上最关注唐淼的人呢。

    之所以不让她知道,大概是因为那背后指使的人吧。

    他、容浅还有姬若离,其中最不希望唐淼被卷进复杂事情的,应该就是姬若离了。

    越王妃如今依旧处在昏迷状态中,唐淼虽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但早日解毒才最是关键,如果按照唐淼说的,火凤草是关键,那么不希望越王妃醒来的人,自然会处心积虑的去动作。

    唐门,唐门虽偏向二王爷姬乎,但不代表所有的勾当都会一心一意想着太子府。

    家大业大,总有顾不上的时候,也总有疏忽纰漏的时候。

    君非白明面上是冲着容浅来的,但也有一部分原因出在那批货物上,他这大半个月懒在上京城中,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干的。

    按照且熙她们传回来的情报,唐门在太子府那批货物中,也参与了不少啊。

    那批货物中,不单单只是唐淼嘴头上说的人口问题,其中还包括了九州大陆不少国家明令禁止流出的货物,其中甚至有些,是黑市中都寻不到的物件。

    这么大规模的禁运物资同时流向陈国,其背后,绝不是一次简单的买卖,也绝不是姬若风一个人可以撑起来的买卖。

    且熙隐约查到唐门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但越王妃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必须得等到她醒来才能知晓。

    进来各国使节纷纷到访,或明或暗,上京城中都涌现了九州不少的势力,寻常拜会交往,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让人不得不将遐想转到这批货物上,作为关键人物之一的姬若风自然不会希望越王妃醒来,若她说出来,那么他的罪责绝不会轻。

    但自从上次天家祭祖后,二王爷就和太子宫结成了联盟,只要他不傻,就不会再自己被禁足期间,得罪自己刚刚结交的新盟友,这个节骨眼,这个时机并不好。

    撇开姬若风不谈,那边越王妃知道什么,必须要让人灭口的东西,是参与人的身份,亦或是她知道了其中的什么计划?

    不论是其中的哪一样,君非白觉得,姬若离大概都不会希望唐淼卷进这个让人只要一想,便觉得错综复杂头痛的事件中。

    “唐淼,聪明如你,难道真的想不明白么?”君非白撑着下巴打量着唐淼他只能看到光晕下泛着些光的侧脸,如同一块璞玉经过了精雕细琢,并没有很多的瑕疵,只右边眼角处有一粒小小的痣。

    小小的一颗,却怎么都忽视不掉,同眼角的弧度一起,生了些媚态,却又刚刚好,不会太过,生出妖魔化的感觉。

    人们常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反倒是些微的瑕疵会成就完美,如今瞧着,倒也有几分的道理。

    当年只是可爱调皮的小子,竟也长成了这般漂亮的模样,岁月磨人啊!

    他浅笑着移开自己欣赏的视线,“你阿离哥哥这是保护你呢!”

    “虽然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生气啊!”

    唐淼愈加颓废的软了身子,无精打采的枕着自己的手臂,她任凭眼眸中的神采溃散,转了脸,君非白胸前湛蓝色的布料滑进了她眼底的深处,倒映出了一片的蓝,清澈漂亮的跟大海的颜色似得。

    “君非白,就是知道他关心我,可我还是忍不住生气,我才生气啊,就是……”

    这话唐淼自己都觉得绕口,她苦着一张脸抓了抓自己头顶的秀发,“就是……”

    她激动的坐直了身子,抬手准备比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气,“所以,你明白么?”

    她不抱希望的转过身子,扫了扫桌上的菜,拿着筷子有气无力的扒拉了中间盘子里的青菜,不得劲的嚼了嚼,颇有几分味如嚼蜡的模样。

    她自己都没有整理好的头绪,自己都没有整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干嘛还要说出来祸害别人呢?

    吃着青菜的嘴都不由的瘪了下来,君非白唇角的弧度却忍不住的上扬,真该让姬若离来看看唐淼现在这副苦恼的模样。

    他一手拿起就别,一面扫了一眼桃花的方向,他不知正在和且熙谈什么,两人似乎还谈得挺得劲儿。

    君非白立刻倾了身子,覆在唐淼的耳侧,低声道,“傻姑娘,这事儿我还真明白,日后,你也会明白的!”

    眼前这位假扮帅小伙的小妮子,可不就是对让人动了心思而不自知,在这儿别扭呢?

    不过,他可没打算现在就告诉唐淼,他追妻追的多不容易,凭什么让这两个小鬼头这么容易就知道对方的心意,他家浅浅不跟他回去,除了容家的事情,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姬若离这个小鬼,别以为他不知道!

    清脆的瓷器相互碰撞,发出的响声如同是一道惊雷,瞬间在唐淼的心中点燃了信子,然后炸的震天响。

    明白?

    君非白听她说什么了,就明白了?

    她自己还没有搞懂是什么事情呢!

    不过,在这之前,她好像还听到了什么事情!

    傻姑娘?君非白是这么说的吧,她这是说的谁?

    她眯着眼,故作疑惑的指了指自己,君非白只高深莫测的冲她笑了笑,一口饮下手中的酒,在烛火下,他的侧颜十分的成熟俊俏,可唐淼完全注意不到,只惊觉,君非白不声不响的知道了她的秘密!

    这是见十分恐怖的大事件!就好像自己的领土无声无息的被人侵略了,而她还在酣睡一样!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唐淼颤抖着手指向君非白,要是他知道了,那其他是不是还有人知道?

    忽然间,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了,要是她是女孩子的事情被她爹知道,她美好的生活啊,逍遥的日子啊!

    心里传来某种碎裂的声音,十分清脆,不是陶瓷碰撞的声音,而是她许久没有听到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唐淼只感觉自己心中的警报瞬间被拉响,眼前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最先上升到了最危险的级别,她如今看君非白的眼神都变了又变,甚至想把他当着危险分子,直接列入自己的表单隔离起来。

    “小鬼,你别那么紧张啊,我早知道了,要是想说,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边瞪我?”

    君非白好笑的拍了拍唐淼的肩膀,她这反应还真是过度的大。

    唐淼一手拍落君非白的手,身子还往后倾了不少,似乎要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你怎么知道的?”

    且熙抬头正好瞥见唐淼的动作,只感觉唐淼如同防贼一样的防着君非白,她推了推身边的桃花,“哎,你主子又干什么呢?”

    桃花侧了身斜了一眼两人所在的那一桌,淡然道,“估摸着主子又是在无理取闹,她经常以此为乐。”

    “你主子的兴趣真是奇特!”且熙赞了一句,丝毫没有察觉出唐淼和君非白之间微妙之处,她又拉了桃花转身,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怎么知道的么,这一点么,你是不会明白的!”

    君非白意有所指的说道,还不忘冲唐淼递去一个十分发人深思的眼神,唐淼直觉浑身一个激灵。

    “君非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剁脚咬唇看着君非白。

    其实他没说实话,唐淼清楚,却并不打算深究,不过陪着他演戏找点乐子倒是可以。

    君非白抬了抬左边的肩膀看向她,“心情好些了?”

    “切,你怎么不接着往下说,没劲!”她小声抱怨,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

    “唐淼,这可已经是我的极限。”君非白摆了摆手,他斟酒时忽然眼前一亮,“要不下次你找靳方言探讨探讨,他是三教九流的霸主,应该会有许多你想不到的词汇和段子,你想听什么,他大概都能给你找来!”

    “靳大爷,啧啧啧,不行,绝对不行!”想起靳方言的俊颜,唐淼忍不住摇头,“你是不知道,那就是一个混迹在三教九流的书呆子,想要撬开这满嘴礼义廉耻的书呆子,你这辈子都甭想!”

    “满口礼义廉耻的书呆子,还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直接把人给办了?”

    大夏容、靳两家,在九州大陆上,是少数让人十分关注的商贾。

    容家是因为其强大的经商能力,和西南季家在一起,几乎把持了整个大夏三分之二的经济明白。

    至于靳家么,以货物运输最为出名,但凡有货物想要进出大夏,就不可能绕过靳家,三教九流,不管什么样的货,不论是市面上的,还是黑市上的,入了靳家的手,就没有徒生枝节的可能。

    靳家最为出名的一件事,大抵是靳家新老交替之际,上京城内几个有实力的家族想趁着靳家老家主病危,瓜分靳家的产业。

    传出风的隔天,那些个家族便从此在三教九流中销声匿迹,据说,当时上京城中的石子路都被染红了,可官府调阅卷宗,却查无此事,连个案子都没有立起来。

    靳方言被奉为传奇便是从那儿开始,九州的说书先生总也是乐此不疲的添油加醋,说出了好些的花样来。

    如此看来么……

    君非白忍不住道,“唐淼,你怎么尽是捡奇怪的人交友?”

    “说的好像你不奇怪一样,你见过一个帝君和一个小鬼交朋友的么?”

    她故意加重了小鬼两个字,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差的岁数,也并不十分的夸张,可唐淼的性子总恶劣的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让周围的人总也忍不住这个亲切的称呼。

    “呵!”

    感慨的捏了捏手中的酒杯,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撞在一起,交错的瞬间荡开了唇角的微笑,酒杯默契的碰在了一起。

    “小鬼,我们多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多久不重要,关键是谁先醉!”

    “你想灌醉我?”

    “你有意见?”

    “幼稚,要不怎么是小鬼呢?”

    “那咱俩比比?”

    “比比!”

    月朗星稀的夜晚,伴着微风,酒杯碰撞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悦耳起来。

    与惊鸿楼一片祥和不同的,便是此刻的谨世子府,院中一样吹着微风,却静谧的让人心中忍不住升起畏惧来。

    戚冥再一次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姬若离头也没抬,“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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