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上京城封城的日子过了三四日,眼面前儿晃悠到了第五日,城内瓦肆勾栏曲照唱、舞照跳,除了些个喜欢上门打听消息的,还有坊间的那些个疯言疯语外,日子过得如往常一样和美。
    上京城百姓们的怨言没有加深也没有减少,似乎都只静静的等着皇帝陛下查办的结果,要说皇帝他们是没胆子打扰,那么大理寺成为众矢之的便成了理所当然的结果。
    百姓们倒也没有到大理寺门口情愿的地步,那一日封城之后,似乎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但这些浮于表面的宁静最是可怕,这些消磨的都是百姓们的耐心。
    自那一日柳月白从宫中过来后,顺帝便让他将所有的案子都搁置在一边儿,先紧着眼面前儿这件顶要紧的事情来,可便是这顶要紧的,才是最不要紧的。
    杨朔一手握着笔,一手卷着册子,他朝着柳月白看了看,终于耐不住性子将册子撂到了一旁的案牍上。
    “大人,这卷宗我真的是编不下去了,这绿林的好汉,就算是给我跟毛,我也好写一些啊!”
    杨朔心中郁闷的很,从那一日靳家主同那位少尊主来报案后,他就开始编排卷宗,这案子上下都盯的紧,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看着,他手上这卷宗按说只能由圣上最先瞧见,但杨朔肯定,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儿上,这卷宗只要一呈上去,一来一回的功夫,上京城内的百姓就都知道这上头写了些什么,甚至连错字儿都能给他揪出来。
    整个上京城的人,忽然统一起来,紧盯着你手中的卷宗,杨朔从没有这样的优待,几日下来,心肝儿都打着颤儿,他生怕自己手一抖,写了点儿什么,前后衔接不上,又怕自己哪里措辞不当,惹得上京城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杨朔觉得,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他来大理寺是来查案的,可不是来做那说书先生的,委实没有人家那么好的口才和缜密的心思,可以将这整件事情都圆的顺溜。
    “人?”柳月白抬头倪了扬朔一眼,瞧一眼四周,复又低头道,“本官也想有这么个人,可你要知道,这事儿压根就是风冥涧和靳家主在贼喊捉贼,甚至有没有那贼都不定,真要是有,风冥涧的人,你也有胆子写进去?”
    “大人莫要说笑,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儿,那日风冥涧的那位姑娘可还让我们小心夜路,我还不觉得自己的命太长。”
    杨朔说着用手抹了抹脖子,冲柳月白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大人,这事儿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可就算是要演戏,这不能做全套么,哪怕让少尊主怕两个人到咱牢里待两......”
    扬朔的手刚竖起个“二”,就听得柳月白的笑声,“杨朔,要说你小子胆子大,那日本官还真是没派错人去打探消息。”
    “就算这不成,那也可以派两个手下来,哪怕在我们的眼前溜达一圈,我们都不会像现在这般么!”
    扬朔不疑心柳月白话中有话,一手甩了手里的狼毫,两手一摊,两脚一耷拉,整个人躺在椅子上,一副颓丧的模样。
    扬朔现下对风冥涧的印象很差,连带着对靳家大印象也很差,凭什么他们两个人在大理寺门口喊两嗓子报个官就拍拍屁股走人,现在可是苦的他的脑袋瓜子,如今他是头都打破了,都想不出来自己还能说点儿什么去呈表顺帝。
    “杨朔,本官劝你少动那份心思,那位少尊主可是个护短人,再者,那位流星护法也不是什么善茬,上次你动手带着人杀了她手下,难道还指望人家来帮你做戏么,顶多,她就是将受害人给我们送回来了而已,再者,这牢里不还有一位夏掌柜么?”
    柳月白抬头朝杨朔看去,实事求是道,让大理寺来圆谎,说来还真是只有女人家才做得出来的小气举动,柳月白心里肯定,这大抵是出自那位流星护法之手。
    唐淼娇惯自己的手下,他亲眼所见,由得那位护法这么干也是正常的很,只是苦的他们大理寺,从前儿没什么人关注,一时间,全上京的人都巴巴的看着。
    “受害人......要说争抢情报有些折损算什么,谁让她手下那么不济了,这般公报私仇,也不过是女子难养罢了!”
    扬朔闷闷的撇了撇嘴,“大人,你可别提牢里的那位爷,那位爷我查了,别看人家只是个掌柜的,人家可是烨国皇帝陛下的心腹,那地位可堪比权臣啊,人夏家在烨国可是七大家之首,那位爷可是夏家的三当家,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我们整个大理寺加起来,都不够烨国夏家消气的,那哪里是嫌犯,根本就是尊大佛!”
    “那少尊主还真是能折腾人。”
    杨朔不禁感慨了一句,柳月白一手撑着桌子,莞尔,“行啊你小子,什么时候,竟然连这种消息都能查的这么快,这么灵便了?”
    “大人,你可还真别高看我!”扬朔连连摆手,从一边儿的案子上抽出一碟小册子,给柳月白丢了过去,“夏家掌柜进来那天,就有人把这东西丢在了大理寺,我想不知道都难。”
    柳月白伸手打开册子,泛着些黄的纸张上,印刻着彼岸花的水印,黑色的字体旁,还落这风冥涧大夏上京分舵的字样,册子上只有寥寥数字,散落在其中的某些内容被人用黑色的墨汁涂抹了个干净,不规则的撕扯痕迹说明了关于这位夏掌柜和夏家的东西,都隐藏在另外的纸张上,送来这东西的人只用最言简意赅的言语和方式告诉他,大理寺的这个人,碰不得,危险的很。
    “太子殿下此次行事,还得亏的人家帮忙,那些话,你还是少说些的好。”柳月白收了册子道。
    “我啊,也就只在大人您跟前法法牢骚而已。”扬朔复又拿起之前被自己甩在一旁的卷宗,“像我这种做主簿的人,除了写卷宗,还能做什么呢?”
    柳月白闻言跟着一笑,“殿下的人应该快到了吧,这卷宗你应该是写不了几日了。”
    “按日子算的话。”扬朔握笔的手顿住,“如果他们够快,再过三五日应该就能到上京城了吧。”
    柳月白点了点头,似喃喃自语道,“也该有个结果了。”
    扬朔正寻思着要开口,便有人进来禀报,“大人,主簿,朝阳令来人。”
    “呦,在自己府衙里猫了这么些天儿,到底是急了?”扬朔眯了眯眼面上有些乐。
    “行了,跟我一道看看去。”柳月白负手走到杨朔跟前,“不让你写那些了,这朝阳令横竖不关风冥涧的事儿了吧。”
    “嗯哼。”杨朔轻哼了一声,又补充道,“横竖都关钱庄的事儿,这些可不都是那祖宗闹出来的?”
    “出主意的可是咱家那位。”
    柳月白伸出食指指了指天儿,两人相视一笑,杨朔跟着大步朝门外走去,“咱还是会会二王爷家的这位忠犬吧,人虽然笨了点儿,可却是真凶悍!”
    柳月白两人去和朝阳令过招,他们话中的主角倒是惬意的很,唐淼拉着姬若离,两人并坐在摘星楼里拾掇着这即将要开张的新店。
    “仙儿,那屏风挪挪,搁到那花儿的右边儿去。”唐淼一边儿磕着瓜子,一边儿差遣着摘星楼内的顶天儿的管事者,留的白莲胆战心惊的跟着摘星楼内的大伙儿看热闹。
    原本姬若离做了甩手掌柜,银钱的事情闹开了,大家的注意点儿反而就不在她一家钱庄身上了,可唐淼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窝在太子府里看了一天花,喝了一天茶之后,她直接拉着姬若离到摘星楼来捯饬上次没有完全合心意的摘星楼内饰。
    叶仙在唐淼的指派下任劳任怨的搬着屏风,耳边还传来自家主子打趣的声音,“仙儿,老实来说,你这身段,这身衣裳做这种粗重的活儿,我看着都不忍心,要是让那些个客人瞧了去,保不齐得咒骂你主子我。”
    “主子言重了。”叶仙儿笑了笑,心里却没在意唐淼习以为常的调侃,反而在想着,自己是个姑娘家,可嘴上的话有时候委实太粗了些,他实在是有些担忧的很。
    “这不叫言重,这叫......”唐淼这些年胡扯成了习惯,消停了两天,这事儿压根就挺不住,她正准备往下说,只觉得鼻尖有些痒,“啊切!”
    坐在一旁的姬若离立刻关心的围了上来,“冷了?”
    唐淼摇了摇头,“你说我家仙儿还没露面呢,就有人背地里说我,要是等开张那天儿,那还得了?”
    挨着唐淼近的手下禁不住哄笑,姬若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嗔道,“你啊,还真是没正形儿。”
    “没正形儿怕啥,左右有人要。”
    唐淼笑着,一手拉过姬若离的胳膊,两人又腻歪到一起去了,引得周围胆子大的手下几声戏谑的笑声,一时间,摘星楼内满是笑语。
    在门外守着的春邢走了进来,在叶仙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叶仙遂止了笑,“主子,有人要见你,说是您欠了人家样东西,得赔。”
    姬若离瞧一压唐淼,不相信的反问,“唐小七,你还有欠债的习惯?”
    唐淼摇了摇头,却是抬手示意将人请进来,春邢会意,不消片刻将人带到了厅中,待那人走近,唐淼经不住瞪大了眼睛,转瞬又掩了惊讶,笑道,“您还真是会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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