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开启黎冬的消息走漏,崇星是孤身前来。他奔走与整个黎冬数月,去寻找那个能够在大统之战中为他带来惊喜之人,然而,经历过两年之前的杀戮,山水牢笼的黎冬之内并没有像崇星想象的那样人才济济。

    那奔走数月的时间里,他一无所获,那些术法师别说什么绝顶才能或武艺,就连他十招也不曾躲得过。

    然而,当崇星第一次见到苍弥,心中便感觉到此人将来会为他带来什么,会造就什么。

    在漫天大雪之中,苍弥身着一袭素朴白袍,他站在彩色结冰的湖上,醉醺醺的踱着步子,就在那湖面上冰层最薄的位置舞风弄剑,期间还传来他口中念叨的奇怪句子:“孤,一人一世,唯守予千华……孤,世战大统,看眼天下帝王位,不过屈指一挥,寻血精夺遗骸,得神之力,自为神……”在他口中大统天下仿佛如屈指一般容易,那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婉转,却一字一句络到了以大统为此生目的的崇星心上。

    “血精?遗骸?”薄唇轻动,那时还一脸俊朗的宫主,重复着那些他自小就听闻过的神之灵魂,朝着雪地之中停下动作、提酒漫步的苍弥问道:“如何寻,又如何夺?”

    “满月之时到凤靡山去寻,运用得手之后再去西鼎寺夺。”看似酒醉的苍弥心中却是明亮,在崇星渐行靠近中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神族之气,再从那的傲慢之态、以及他那金丝镶边的奢华袍子,还有半信半疑的妖异眼神,便辨认出此人定数神族要人。

    而他的这番说词也并非空口无凭,他虽未出得黎冬半步,却能通过强大的灵力与推敲、预测,来找到那些决定百幕大陆命运之物的所在位置。

    崇星回到了风都城,随后他便大派人手在满月之日前往凤靡山中寻找血精。

    或许是好奇心的驱使,他是抱着一探究竟的态度,果不其然,那血精就此落于他手。

    苍弥没有骗他,他酒后之言成真,于是崇星再度回来。

    第二次见面,崇星故意向苍弥发难,两人大打出手。

    崇星败了,然而,他却欣喜万分,他终于寻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人,于是,便将自己的来历与目的一一相告。

    这是崇星第一次如此相信一个自己不过只见了一面的人。

    而,离开,辅佐,成为苍弥的选择。

    他是黎冬第一个要离开的术法师,当禁锢的结界第一次被打开,黎冬顿时化为焰狱。所有云层与雪在瞬间变作滚烫火焰,天际之上雷声滚滚,花草树木顷刻被化作灰烬,地质骤然疏松,随后便与雪水混为泥潭,没有人能阻止结界带来的灾难,逃得快的术法师即时躲入彩湖之底,途中不幸的则被烂泥吞噬,动作慢的便被天际中疾飞而来的利箭刺瞎了双眼。

    没有人料到神族在设立黎冬这个牢笼之时,还定下了这样的咒念,甚至连崇星也不知,总之那一日死死伤伤不计其数……

    前来送别的莫言与苍昂就在自己的身边,生生看着黎冬因为自己变成焰狱,苍弥又怎能置他们与不顾?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返回相救,然而,那天际之中疾飞的利箭却乘着他救苍昂之时,向他瞄准而来,千钧一发,莫言奋不顾身为他挡下。

    “啊……”她捂住自己美丽的双眼,尖叫,两横血泪滑过妖异的脸庞。

    “莫言。”他紧紧将她拥入怀里。

    然而,莫言却奋力挣开了他的双手,冲出了结界……

    他虽立即追去,却没有再见到她。

    就此,两人分离。

    而当苍弥离开,黎冬又在瞬间恢复了那积雪漫漫、如梦仙境的原貌,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未有死去之人不再复活。

    ——莫言失踪了……

    ——这些年,苍弥边为崇星效力,边接着崇星的势力四下寻找莫言。

    “莫言姐姐是哥哥这辈子最为在乎之人……”从绵长的回忆中醒过来,苍昂双眼泛着点点迷茫的光,淡淡道:“其实,莫言姐姐同哥哥一样有着强大的灵力,她告诉我,早在那个叫做崇星的人来之前,她便知道若不被前来之人看中,便出不了黎冬,而出不了黎冬便会就此死在那里,所以在两年前她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杀了聚集而来的术法师……这些事哥哥至今也不知,更不知莫言姐姐将所有都告诉了我……她是用心良苦吧。”他收回目光,老气纵横的叹了一口气:“即便冒着哥哥要憎恨她的危险。”

    然而,这个孩子却将心中的话掩去一半,他述说了莫言,述说了苍弥,却没有将自己出黎冬的真正原因相告。

    ——他是为了莫言,更是为了自己的哥哥,他是要帮着苍弥去找会莫言。

    视线忽然与那只不满血丝的眼球住上,苍弥望了望那册子,又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坚信哥哥不是那般野心之人,他来此效力与崇星也只是为了找到莫言姐姐啊!”

    “别忘了,一切命中注定。”络迦大师重复着那话,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缓缓伸手翻动册子:“这场争夺本就与术法师牵扯甚深,从术法师之中有人叫作‘苍弥’二字开始,一切就在照着那命运的痕迹走过来,不过……”他翻过的手指停了下来,忽然口吻极其严肃的问:“苍昂,你所希望的未来是如何?”

    清秀的小沙弥,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相告:“哥哥与那妖姬无瓜葛,能找到莫言姐姐便好,若找不到……希望有一日我们还是能回到黎冬。什么灭世,什么大统都与我们无关。”不大的孩子眼中充满老成,口口声声期待着安宁:“百幕地大物博,可人心复杂,我与哥哥都不是那野心勃勃之人,神宫存亡也与我们没有太多关系,我相信哥哥如今也同我所想。”

    “命运是不可改变的。”络迦大师长叹一口气,他依旧犹豫不决的手指在册子的边角摩挲不停。

    片刻,终于,他起身而立,杵着拐杖来到门口,轻轻将那黑布敛起。

    然而,在那草屋正对面的万里之外,赫然耸立着一座发出淡淡光点的山来。那山上是长满了荧光的赤藤草,所以在夜幕初来,才如同现在这般如星海覆盖。

    “凤靡山,龙魂所在之处。”络迦大师眯着眼,仿佛喃喃自语,声音极小的道:“苍昂,你翻到册子第三章、第九页。”

    苍昂怔怔点头,伸手拿过册子。他仔细的翻过那些绘着只有络迦一人才能看懂图文,寻找着他在其中能够识懂的文字,终于在其中找到了第三章,第九页。

    “此处便是决定整个百幕与苍弥命运的关键所在。”

    苍昂举起册子瞪大了双眼,仿佛要将其看穿一般,然而,也只是看懂那莲花与浴血之人。

    “神之主的命运原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在二十八日之后,苍弥的命运将发生两个可能。第一,神之主将进行让位,从此以后不在是苍弥。第二,有人拿着龙魂之剑前去相救,七龙魂入神之主躯体,唤醒他身体之中所有力量……”络迦大师缓缓说着,却没有说出:“包括灭世之力”六个字。

    “二十八日?龙魂之剑?呵呵……”苍昂突然笑了:“大师伯伯,术法师已被神族赐予了不死之身,是不会死的,前几日我也死过一回,瞧瞧现在,不依然完好无损的在你面前吗?”

    “孩子。”络迦语气忽而凝重:“当初不会,现在不会,可神族大统之后,统领之人便可下令收回术法师的不死之生,然而,你无法得到避龙针,龙魂之剑便是唯一能斩杀神族之器。”

    苍弥轻笑,依旧不信。

    络迦大师猛然转身,似有写怒意的伸出怪状轻点在他的额间。

    ——册子就此发出淡淡的白光,他的思绪瞬间沉入其中。

    ——昏暗而潮湿的地牢内,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不住喘息,苍昂就着下意识往前走了一些,然而,对方的面容隐隐映入他的视线。他原本疑惑的双眼渐渐睁大,好似无比惊恐,仿佛被眼前所看到一切惊吓,他张大嘴,手指颤抖的指着面前白发苍老的人脱口惊呼:“哥哥!”那样的眉角与神韵他是多么的熟悉:“哥哥!”再次惊叫,他就要竭力全力扑上去。

    这时,牢门开了,传来一阵脚步声,来者是一位蓝发、蓝眼的女子,她面容妖异身段婀娜。

    苍昂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叹,再度惊呼:“莫言姐姐!”

    忽然,一个声音极其劳累一般从虚空传来:“你看见了,这就是二十八日之后,现在唯一能救苍弥也只有你这个弟弟啊。”

    “我去。”抽身回来之后,苍昂毫不犹豫的答应。

    “好。”络迦大师的眼中露出些许欣慰,接着他将手上的册子慎重其事的交到苍昂手里:“这个册子是我用尽所有力量汇聚而成的,上面的图文预言着整个大陆未来二十八天的命运,这些都是由我亲手绘制,目的只是让我、以及被我赋予权力之人能看懂……从你接手开始,第三章、第九页之后便均为空白,那表示二十八日之后,所要将发生之事将无人预测。你拿着,一切交给你了。”仿佛在做最后的交代,络迦大师眼中露出慎重与死灰色。

    当苍昂接过记载着命运的册子,忽然,络迦大师舞动拐杖,屋外有强风刮来,随即,草屋消失,法阵大破,结界打开,而苍昂就在那风力之间、络迦大师对面,被一股无形之力催使,强加成长。

    风停,他亦然化作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面容依旧清秀,双眼还是那般清澈。

    “这样行走比较方便,咳……”仿佛精力枯竭,络迦大师更显衰老之相:“这样……苍弥便不会找到你……”

    “伯伯!”他惊。

    然而,络迦大师却竖起手掌,让迈步的他不要过来:“你是获得风里成长,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获取龙魂之剑。”他想了想:“若别人问起你的姓名……你叫告诉他们,你叫风谷逐一吧。”

    “风谷逐一?”

    “对,逐一啊……扭转二十八日之后的惨剧,朝着凤靡山出发吧。”

    他说完,在一阵强力的咳嗽中化为一滩血水,而后又快速凝结作佛珠,随着风到了已是风谷逐一的苍昂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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