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白色宫殿上空也迎来了两只喜欢摩挲脖子的鸟儿,那凤凰模样的鸟儿在夜色之下,犹如疾风一般穿透了琉璃屋瓦,“哗啦”随着磕碎的琉璃,它们落到了一个做工细腻的祭台上。在翅膀的扑腾下带起几丝尘埃,没有任何光线的屋内,它们眸子明亮,直径朝着那陈旧烛台而去。尖尖的喙就那么啄了几下灯芯,烛光便随风点亮起来,随着风摇曳几下,映照出这间厢房的摸样。

    ——繁复的祭台,陈旧的装饰,落满灰尘的巨大白色羽毛……以及……一个双眼腐烂的人。

    “咕咕、咕咕。”凤凰模样的鸟儿落到了那人肩上,摇头晃脑,焦急的用爪子抓着这如死尸一般的人,随即发出与南音一般的声音:“第一,寻找苍昂,第二前往凤靡山,夺下那僧人所带之物。”

    “第一,寻找苍昂,第二前往凤靡山,夺下那僧人所带之物。”

    “第一,寻找苍昂,第二前往凤靡山,夺下那僧人所带之物。”

    ……如此不停的复读着。

    “咯噶”终于,在无数遍重复的声音中,那仿佛被尘封一般的人微微动了动,手背之上的厚厚尘埃就此滑落了一块。

    熟悉的声音仿佛触碰到那死尸一般的人儿的心底,又干皱又腐的眼睑之下,竟然滑出一滴热泪来,缓缓的他双唇微张,嘤嘤念叨起了什么:“是属下无能,是属下让宫主失去了双眼,属下愿在此乞求先祖,让属下变成您的双目。”随着话音,辨出他是男子。随着身体的颤动,那附在身上的厚厚尘埃开始斑驳剥落。

    渐渐的,露出其人粗狂而又长着络腮胡的脸庞。

    他的双目明显受了重创,在时间里亦然形成了结痂,压着眼睑不能全开。

    “柳鲁,柳鲁,宫主指令,宫主指令,第一,寻找苍昂,第二前往凤靡山,夺下那僧人所带之物……第一,寻找苍昂,第二前往凤靡山,夺下那僧人所带之物……”凤凰鸟儿见他醒来,唤出了他的名字,继续着苍白又机械的声音。

    就在这时,“嘎!”那鸟儿一个尖锐的鸣叫,脖颈竟被捏断,小命儿就此断送在这个叫做柳鲁的男子手里,于是,那烦人的聒噪也就此停止。

    ——刚刚苏醒过来的男子身体微怔。

    视线里一片灰白。

    他的眼睛并未瞎,只是在那一年的大火中同燃星一样,受了重创,失去了色彩。

    他环顾四周,亦然和二十多年不一样,那些尘埃说明了那在潜意识中短暂的沉睡,其实已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抖了抖身上的变色铠甲,面色凝重,朝着面前空了得的祭台叩了三个头,起身,推门,朝着燃星的寝宫而去。

    然而,那刚被释放出来的狐狸,也在这个时候到了山腰。

    山腰之上,驻扎着白凰宫看守的护卫,那些护卫,见有人胆敢闯入,便瞬间纷纷警觉。

    “来者何人,这里是独雀……”喊话的护卫,话只说了一半,便毫不知觉地被那空气中灵动的什么东西猛然击中,脑袋惯性的向后一倾,回来时,只见他眼神发直,仿佛失了魂儿,不再多言。

    “是你们宫主叫我来的。”狐狸干净的声音响起,曼妙的摇着身姿,脚下的步子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然而,那细微的动作却在话语间没有停过,眯眼,拂袖,一条条透明的小狐狸如饥饿无比的小兽一般,朝着对面的护卫一一而去,它们尽数撞入了白凰宫护卫的眉心,消失。

    “不摄魂,实握兵权,我怎么帮你控制局面?”狐狸自言自语的解释,又喊话:“从现在开始,我将是白凰宫第二任统领,将会和山上那个刚醒了的柳鲁,带领你们一起效忠燃星宫主,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任那些神宫宰割,按我的吩咐,侵吞天下,独领百幕,哈哈。”她邪魅的笑。

    那样的话,燃星也从来不敢对任何人直言。

    而此时,在这些被她控制了灵魂的人面前,她想,相告也无妨,反正他们也逃不出她的手心。

    在不远的山顶,白凰宫之内,那个如死尸一般刚刚醒来的统领却直径来到了那个白玉筑成、羽毛装饰的寝宫前,不顾周围白凰宫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只是住着一个皮囊的寝宫,道:“宫主,属下前来请罪了。”说着,他竟哭了起来。

    柳鲁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个大火之夜。

    那一夜,他自责至今——他认为,是他的护驾不力,才会令燃星瞎了双眼。

    然而,他却不知道,那一切,其实都是燃星亲自安排的。

    当时,不管是纠纷源起,还是火势的控制,他的奋不顾身……都在那个城府极深的宫主掌控之中。甚至,时至今日,他的自责也尽数被她言中。

    只是,这个向来都只知效忠的统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他原本出生贫贱,是咸城之中平凡农家的长子。少年时父亲便盼着他能在白凰宫中谋个一官半职,然而,他一没有习过武艺,二也只是一个半妖之躯,且性情迂腐,按部就班,唯空有一身蛮力。

    照理说,这样愚钝之人不应该走到统领这样的地位,然,或许,就是这样耿直老实的性子,才能让燃星放心的让他成为心腹吧。

    那年他不过二十出头,能举千斤之力便传到了燃星的耳朵里。

    就此,在机缘巧合之下,她破例,他便进入了白凰宫中就任守门护卫一职。

    他对然星的忠心,一开始是出于父亲的鼓励。

    就职期间,一旦探听到宫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便会想尽方法亲自告诉燃星。

    一来二去,燃星便有更多的机会注意起他。

    后来,燃星刚好发现自己身旁的统领——领海,亦然是别处神宫安插在身旁的细作,于是,借此机会去试探柳鲁。

    柳鲁处世不深,未提防人心叵测,在发现领海有异样时,便即时当面揭发。

    那日,柳鲁竟凭着一身神力闯过了重重守卫。

    见到燃星后,他便当着领海的面,不知天高地厚的当一切述说。

    听后,燃星,平静一脸。

    然而,一旁的领海却急得拔剑就要杀他。

    一个完全不懂术法与武艺的人,就这样在燃星的面前与领海统领的护卫大打出手起来。

    他虽愚钝,然而忠心,却全数被燃星看在眼里。

    “住手。”在听到燃星的下令声时,柳鲁立马便停止了打斗,然而,那领海却毫不留情的挥刀劈向了他的脖颈。

    那时,他死了。

    不过,是假死。

    当他醒来的时候,燃星就在他的身边,她对他说:“你这般有勇无谋,如何随你父亲的心愿效忠于我,助我?”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领海之事早已明了与我的心中,他是非除不可,而且,必须是你替我杀了他。”

    “你的家人我已安顿好,以领海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燃星秘密带走了柳鲁的家人,又将领海手下的得力助手安排在他家中,顶替他的家人。

    果然,事隔不过几天,领海便血洗柳家。

    也是在第二日之后,他便开始被秘密训练成一位武艺超群的后备统领。

    她提拔他,慧眼识得他的秉性,救了他的家人,令他有机会满足父亲的心愿,成就孝心,他心里对她,除了佩服、忠心,便是感激。

    更加的全力效忠,那是理所应当。

    夜空之下,带着自责的嘤嘤哭声中传来一个鄙夷的声音:“没想到燃星宫主会让我和这样卑微的家伙合作。”

    白玉寝宫之外的男子猛然抬脸来,粗略的拭去脸上的泪,警觉地环顾灰白的四周。

    ——是因为他的失误宫主才会瞎……她的双眼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千百倍。哭!算得了什么?他更愿意去换,用死来换也行……

    在没有一点色彩的视线里,除了身后满园的灰白色金盏花,他什么也没有看见。然而,那强大的妖力却不禁令他背脊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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