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宁愿释然,也不愿承认对方伤害了自己,那就是爱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知道了鬼司机的冤尤以后,比不知道的时候还要难受,有种从恐怖片跳入了悲情剧的感觉。不过话又说回来,每个恐怖的存在,都是由悲剧演变而来的。我看着丰子染淡漠的脸,不满地说道:“说起来,最开始在我心中丑化赵聪的人是你对吧。你说他要害我却误害死了宁宁,还说什么一不小心会弄得整条街都血流成河。”“我有那样说过么?”他严肃地凝视着我说。“没有……”他突然将脸撇向一边,自言自语道:“哼。下手真快,竟然一声不吭就从我眼皮底下把怨灵带走。”“谁,谁呀?”“查水表的。”他浅笑道。“怨灵是指得宁宁对吧?”我看了看昏迷的女销售员继续道,“她还会不会出来作恶?”他叹息道:“谁知道呢,但愿能够在地狱里好好反省。”“是吗,她下地狱了……啊?”我揪着胸口呢喃道。“本来那里肉就不多,再揪就剩下皮了。”“没口德的蠢货!连小孩都不放过。”他突然又一本正经说道:“不要想太多,顺从天意就好。横死者本不能立即投胎,冤怨重的都会被抓到地狱去关上三年。有的在地狱三年会自己释然,有的则像赵聪这样,等待有缘人点化。”“那我,算是他的有缘人吗?”“当然,是个了不得的有缘人。”想想也是,如果那天没有搭错车,就不会遇到他们。那么我还是王八秃子广告公司里的一名小职员,顶多八卦八卦宁宁的死,永远也不会知道赵聪的故事。说起来,鬼司机走的时候还跟我道谢了,那股奇异的香气,或许就是他呼唤我时赠送的特别礼物吧。丰子染摁亮了屋里的灯,我看到墙上挂着一张十多年前的旧海报。海报上是一名舞姿曼妙的少女,她看上去那么高傲那么美。尽管十几年了,那副容颜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宁宁的确是一位外貌出众的女性。“她很漂亮对吧。”我指着海报对丰子染说。“对。”“我似乎有些理解她了。”她的不甘心,我多少有点明白。如果拿王八秃子老板娘和她出选择题的话,多数男人应该都会选择她。但是呢,既然王八秃子没有抛弃老板娘,说明那张不体面的老脸下面,还藏着我们不知的得体之处。没多大会儿,女销售员终于醒过来了。她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不停地跟丰子染道歉。当然,丰子染也没打算买这套房子,对她还是非常客气。我们一同下了楼,还替她拦了车。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出现以及被宁宁附身,也是一种缘分。因此在她上车之前,我鬼使神差对她说了一句:“不要因为男人只喜欢你的身体就感到沮丧,好身材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应该偷笑!”她红着脸瞪了丰子染一眼,然后匆匆忙忙上车了,关车门的时候可是力道十足。丰子染扯着我的脸说:“这张童真的嘴,是怎么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来的?”“介伯系你呀直念读的情绪吗(这不是你一直念叨的情趣吗)?”“情趣么……哼?”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今天晚上,某人好像要回家报道是吧?”我勒个叉!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还以为摆平了鬼司机那档子事就天下太平了。如果我再变不回去,我家就大乱了。“那个什么魂,封印千年的灵魂,你那里有没有?”我问丰子染。“嗯,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以后跟瓦罐好好过日子,听说神秘交易所的元宝蜡烛味道不错。”“疯大爷,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好吧,今晚上就侍寝看看。”“你妹……”“嗯?”“你昧着良心说话不好,我知道你对儿童不感兴趣。”他叹息道:“那就准备好三天时间,明天早上出发,到城外走一趟。”“可是今天晚上怎么办,老齐同志会把我吊起来抽的!”“谁知道呢,这种情况我也是头一次遇见,对人类的家庭关系不太了解。”我揪着他的领口怒喊道:“啊啊啊啊,混蛋,你不是说到了晚上就会有办法……”的吗?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突然就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了。个头矮了两分米,头发长了一尺深。尤其是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顺眼。“她”是二十三岁的齐易茹,他变成了二十三岁的齐易茹!我咋舌道:“那个,你……”他一脸得意地说:“现在的话,你喊我‘妈妈’也没问题哟。”原来我那么善良的一张脸,也可以做出如此欠抽的表情。看“她”那样得意,真想揪一下脸皮,但是下不去那个毒手。只好冲他嚷道:“鬼才有这么大个孩子!你最好别披着羊皮耍花样,我以后还要嫁人的。”“啊,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当然是,回,回家啦!回家……”到了家门口,我掏出钥匙,居然变成了与我身体成正比的袖珍版。别说打开入户门了,拿去捅抽屉的锁都嫌短。丰子染版齐易茹竟然理所当然地按了门铃,等了三分多钟,老齐同志才把门打开放我们进屋。进屋以后,两位老同木讷地瞪着我们俩。就算不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我俩有多像。简直就是现在的我抱着十八年前的自己,时光再怎么变迁,脸上的模子还是看得出来的。“那个小孩我白天见过,是一个小伙子抱着的。”老妈对老爸说。“你女儿跟人家生了个娃娃……”老爸黑着脸说。“我想不会,那小伙子看上去不瞎。”“那我就放心了,走吧,睡觉去。”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在小声讨论,其实我全都听见了。我肯定是充话费送的,亲爹亲妈说不出那么伤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齐易茹”突然很激动,他的眼角泛起一抹微红。“你们为什么生我?”他那样问我父母道。两位老同志回过头来,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同时微笑着说:“没事生着玩。”他们回屋以后,我无意间看到地方台的重播新闻。里面记者正在采访王亿万,谈论他儿子王矾失踪的话题。其中有个镜头出现了一辆红色跑车,半截车牌号清晰可见。我有预感,王矾的事情,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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