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沐生病了,在她回到家后,脑袋里始终像是有机车碾过一样沉重,压得她提不起力气和精神,没有丝毫缓解时,她才意识到这点。

    可能是冲了凉水澡的原因,又或许是这几天长途辗转加打扫太累了吧。

    她不免自嘲,从小到大鲜少有感冒发烧的,现在来这么一出。

    颜沐不想回到医院,不想看医生,难得病上一回,就算来势汹汹,她只想一个人躲在小窝里什么也不要想。

    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小药箱,她拿起盒退烧药一看,很好,还没有过期。于是就着上午出门前烧得水,随便服下了两粒。

    本还想强撑着看会教材书籍,实在集中不了精力,只好将事情都放在一边,自己躺在床上睡会。

    好像没一会,天色就暗下来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开灯。

    颜沐睡得并不踏实,恍惚间好像自己是有意识的,可就是清醒不过来,闭着眼睛做着一个又一个连续的梦。

    好渴……又好像一直在发汗……

    颜沐全身蒙在被子里,只感觉里面闷热至极,她想掀开些,让些冷风乘机灌进来好浇息些她灼热的体温,又想直接起床去客厅,倒一大杯水一饮而尽。

    可是她是一个人,没有人在她旁边,没有人知道她生病了。

    眼睛里湿热热的,闭着的眼皮不住颤抖,一滴水珠从眼角缝里流下,沿着鬓角,滑落至枕头上。

    妈妈……妈妈,我应该听你的话,女孩子太过主动,还真是没有好结局。她想着想着,觉得还是好不舒服,身体受着煎熬似的。

    之前太优柔寡断,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她彻底的说清了。

    不对……好像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思维跳跃得厉害,她又想到,现在是春雨连绵的季节,她得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都给搬进室内,不然明天它们就遭殃了。

    颜沐努力挣扎着可就是起不来床。身上好像挂着足有千斤的铁块,一直拉着她,让她哪也去不了。

    算了,她已经自顾不暇了,花草就先放着吧。

    人一旦脆弱起来,心里像是会碎的瓷娃娃,所以下意识的会怯懦,然后逃避掉自己的责任。

    翻了个身,她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在头痛发热里,进入新一轮的睡眠。

    天大的事,总有过去的时候。

    再次醒来时,好像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后,颜沐睁开眼睛,却发现还是黑夜,她起身时,已经睡得浑身虚软,出了满身的大汗,然后又干了,现在身上被汗渍弄得黏黏糊糊的,极不舒服。

    就连手机也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颜沐暗叹一声,然后睁着惺忪睡眼四处摸索充电器。好不容易

    充上电,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第二天晚上8点多。

    她睡了一天一夜,二十多个小时。

    还好,她自小身体好,睡一觉发过一身汗后,头脑虽重但清醒得很,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点开屋子里一盏小橘灯,既看得见,也不会觉得过分的刺眼。

    颜沐整整一天没吃东西,睡着了还不觉得,现在她的肚子空空的,饿得简直要虚脱。可家里只有前几天买的吐司面包了,她扒拉一下,好像还没坏,随便就着牛奶填饱了肚子。

    晚上她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精神饱满得很,蹭的立起来,回到桌边继续专心致志地复习要考试的教材。

    第二天一大早,她随意换件衣服,头发绑在脑后出门了,到社区附近的某个营业厅,重新换了个电话号码。

    以前的人全都不知道的号码。

    出得大厅,她顺手把以前的电话卡仍在门口的垃圾桶里,然后做了个深呼吸,怅然若失。

    这样子,就算是真正要迎接新生活了。

    ***

    顾自蹊站在颜沐曾经习惯待的窗台边,望向窗外。

    那天颜沐的突然出现,就像是他凭空想象的一样,意料外的降临,又匆匆的离开,那以后再没有联系过他。

    明明答应过,过两天再来的啊,这都过了多少天了。

    春雨连绵停了又下,到出院那天,他认识的,不太熟的,很多都过来了,满脸笑容祝贺他,他忍住不耐一一道谢。

    可是,颜沐还是没有来。

    他想,颜沐既然答应过,会接他出院,就一定会过来,所以,他应该好好待在医院里,等着她来。

    从白天等到夜幕降临,人来人往,来接他的人陆陆续续揣着费解的心离开了,他还立在他待了近三年的病房里,负手等着。

    电话一直没有能拨通,他逐渐地,焦躁起来。

    或许,小沐出了什么事?

    夕夕没忍住,劝他道:“自蹊哥,你的行李,我已经托司机送回去了,我们也走吧。颜沐姐她可

    能,真的不会来了。”

    顾自蹊没有望夕夕一眼,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不来,明明答应过的。

    然后他一直在找她,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

    一个人要消失其实不难,他此时才发现,颜沐很少给他说她现在的事,她能清楚地知道他每天什

    么时候吃药,哪里的疼痛更剧烈,以及平时的习惯。可他对颜沐一丁点了解都没有,不是他不

    想,对方刻意回避了。

    手机几乎不离身,打了有几百上千个电话,然后他差点没能忍住,险些慌张跑到公安局报案。

    第三天,颜沐傍晚吃过晚饭,从书店回来时,就在自家小公寓门前,看到这个瘦弱,落寞的男

    子,无比安静地蹲在墙边,神情憔悴。

    两人再见面时,就那么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颜沐受不了他疲惫的眼神直盯盯注视,绕过他的身子,摸出钥匙打开门。对方见状,反应极快地

    迅速站起身,腿脚有些不便,还微微踉跄。

    颜沐没有回头,换了鞋进屋,不过也没有关门。

    自蹊试探着,迈步进去,而后终于放下心来,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这个很小的公寓。

    面积真的不大,一室一厅,几乎一眼就能看尽。因为有主人的存在,装饰得非常温馨,沙发是很

    暖的橙黄色,可能怕占地方,所以没有茶几。

    书籍和一些杂物整理得井井有条,东边还有一个小阳台,摆放着数盆养得正好的植物。

    不奢侈,但是很精致。

    只是,好像没有他的参与。

    他收回目光恢复过来,依旧镇定自若,面上挂着柔雅的笑意。正巧颜沐过来,手里小心翼翼端着

    杯水,“晚上喝茶不好,我这……只有热水了。”

    自蹊小声道谢接过,端在手里。

    他个子比颜沐高很多,特别是现在,他能好好地站在颜沐面前,还望向她,在狭小的屋子里,颜

    沐莫名有些压迫感。

    顾自蹊终于开口,嗓子有些干,“出院那天,我一直在等你。”

    颜沐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几天我不停打你电话,四处找你。”

    颜沐不解,始终埋着头。

    “后来听说,你住在这里,我就……在门口等你到现在。”

    如果没有赖着脸皮问他俩相熟的人,自蹊都不知道,原来她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颜沐始终沉默着,两人之间氛围流转,自蹊也不再开口,一直等着她。

    终于忍不住,颜沐打破了她造成的尴尬,生硬道:“既然你都已经好了,那我还去医院干什

    么?”

    他以后不会再需要她了,两人总要分别的,晚些不如早些。

    自蹊好像有些明白了,就这么看着她,用晦涩不清的眼神,心里明明满腹的控诉,可他全都开不

    了口。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把他照顾得离不开她之后,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地抛弃他?

    自蹊又是自卑又是落魄,干得褪皮的嘴唇几次开开合合,最后理智强压过情绪起伏,他只

    说:“我没有地方住了,只能住在这里。”

    颜沐点点头,没有异议,也没有反问为什么不和他父母住去,有些话她没有立场发问。这本来就是拿他当初的钱买下的,那么他想要回去,也无可厚非。

    “我东西比较多,能晚些搬出去吗?”颜沐开口询问,然后她就看到,对方本浮起的惊诧,听到

    这话后,又重归黯淡。

    颜沐重新解释:“也不要多久的,明天我就会开始看房,然后找搬家公司的……大概最多只会耽

    搁一个星期。”

    她还有些紧张,自蹊只能暗自苦笑,艰涩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用搬……你安心住着,本来就是你的房子,我,我出去。”

    想再说点什么劝慰她,而后想到,自己才是让她这么拘谨的源头,于是放下纸杯,一深一浅地打

    算离开,“不早了,你注意安全,早些休息。”

    手抚上门把手时,自蹊听到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里?”没记错的话,他父母住的地方离这很远。

    自蹊颓然一笑,说:“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都是睡哪的?”他早就不是以前精致挑剔的公子哥儿了,随便哪个旅馆,一睁一闭就到了明亮的白天。

    门已经被打开,外头气温比里面要低很多,春季犹带寒凉的夜风顺着门口呼呼吹进室内,自蹊抬

    脚缓慢地移动出去。

    “你等等!”颜沐再次喊住了他,亲自跑上前,把开着的门带上,将自蹊拉进室内,两人面对面,自蹊淡淡看着颜沐。

    颜沐依旧埋头,深呼口气。没事的,不用慌……又不是没有同居过,都这个点儿了,还真的让人家睡大街不成。

    “你今晚……还是暂时先住在这吧。”颜沐搅着手指,极力平声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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