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枰认输。

    而那位年轻男人虽然胜了,依旧寡言少语,看不出喜怒来。

    林仲玉、林紫玉盯着他看了半天,简直是冰山角色。

    听说围棋界的职业冠军都是这德性,不论局势好坏,稳得让人探不出水流深浅,和他们对局的人,就像走夜路,往往自己先麻了。

    贺先生输是输了,还摆子复盘,琢磨着,自嘲:“下出这样的昏着,我真是老朽了。”

    此时,那位年轻男人终于开口,坦言他前半盘下得不好。

    短短一句话,没往下聊。

    乔震没看到开局,也不知道怎么个下得不好法?

    齐为川公平地说:“黑子虽然用惯常的三连星开局,行至35手,在右边盘形成大模样,阵型蔚然壮观,但到了46手,黑子放弃与对手对围的选择,而是深入白阵,选择将己方置于白棋的猛烈攻击中。这是黑子失策,并非白子下得不好。”

    贺先生瞪着眼,对齐为川说:“你小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齐为川含着笑,不再顶嘴。

    但贺老先生的气转眼就消了,没多会,陆续的,言小姐、何少爷来了,还有一年未见的方敏小姐、陆少爷,都是贺老先生喜欢的年轻人。

    人齐了,贺老先生才郑重地,正式将这位年轻的围棋高手介绍给大家认识。

    高手的名字与众不同,叫冷默。

    人如其名,天生就适合下围棋。

    冷默看林仲玉年龄最接近,问:“你是贺融?”

    林仲玉摇头,自我介绍。

    冷默脸色淡淡的,没有再问,大家自我介绍,贺融当然不在场,冷默眼睛里终于有些情绪闪过,但刹那而止。

    乔震想,他大概对贺融慕名而来。

    贺老先生说:“冷默刚好在香城结束了一场比赛,看我老人家的薄面,住家里几天,你们别怠慢他。”

    几位晚辈不以为然地答应了。

    怎么招待新客人,他们有一整套法子呢。

    贺老先生下棋累了,先让晚辈们各玩各的。

    方小姐缠着乔震,拉着他去小客厅下跳棋。

    摆好棋珠,乔震下得认真,齐为川慢慢踱步过来了,坐在旁边,忽然握住乔震的左手,顺着手腕,把自己的手表递了过去,还旁若无人地替乔震戴好了,问:“怎么样?好看吗?”

    乔震微微有点惊讶。

    可惜方小姐后知后觉,无比纯真地伸了手,摸上乔震的手腕,说:“真好看!我也想送手表给你,乔!可惜我戴的是女款卡通表,下次我一定会带礼物给你的,我看了你的电影,越来越崇拜你了!”

    齐为川脸色微变,调整心态,悠悠地走了,穿过餐厅,好像进厨房去了。

    乔震又陪方小姐玩了一会跳棋,不久,齐为川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八角形的红漆扁匣子,打开了,每一格放一样干果,有松仁榛子杏仁……

    齐为川跟乔震说:“我填了八种干果,你会帮我剥的吧?”

    “自己剥。”乔震专注下棋,说。

    “那我会很不高兴,你也无所谓吗?”齐为川认真地说。

    方小姐打抱不平,说:“齐哥哥,你干嘛使唤乔?”

    “因为,”齐为川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边上,林紫玉和林仲玉看着局势,乐不可支。

    齐为川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无所谓地说:“那就算了,不给我吃干果,早晚有一天,我会用脑过度,然后变成老年痴呆,最后忘掉某个重要的人。”

    说着,齐为川放下干果盒,走了。

    老年痴呆?

    忘掉某个重要的人?

    片刻之后,乔震豁然起身,拿着干果盒,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45

    齐为川坐在后院里,倒了一碟子鱼食,他要是都撒进鱼缸里,那群金鱼肯定得贪嘴撑死。

    他抖了一小撮进水里,内心挣扎着,还想往下倒。

    他正在杀生与从善之间徘徊时,乔震终于跟过来了,打开干果盒子,问:“你想先吃哪一样?”

    齐为川不理他,把碟子放下了,又去喂鸟。

    乔震无所谓,看见另一边的笼子里,站一只黑色的八哥,长出凤冠了。

    乔震热情地对八哥说话:“你长得这么漂亮,样子又傲慢,一定是叫湖儿了?哦,猜错了?不然就是叫溪儿了?还是叫江儿?哦,都不是?”乔震若有所悟,说:“那一定是叫川儿了?”

    他正自顾自笑,腰上忽然被人揽住了,齐为川直接抱着他,轻轻撂在了椅子上,面对面,按住他的双手,不许动,笑着问:“我长得像八哥?”

    “眼神挺像。”乔震说。

    齐为川回过头,打量那八哥,眼神儿哪像了?

    乔震抬头,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寻常的时间,在这一刹那,停了一停。

    齐为川动了心,嘴角都是笑,说:“人多的时候,你也这么叫我,我就原谅你。”

    “叫你什么?”乔震一脸无辜地问。

    “你刚才怎么叫八哥的?”齐为川说。

    乔震问:“你是八哥吗?”

    齐为川咬他耳垂,亲他耳根。

    乔震只能喊了一句“川儿”。

    齐为川快乐了,说:“我要吃杏仁,你亲手剥的,亲手喂的,一边喂一边叫我名字。”

    “你真当自己是八哥了?”乔震嘴快。

    齐为川脸色一变,咬他嘴唇。

    乔震含糊不清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齐为川满意了,眼睛里笑笑的。

    “我去倒茶,再拿本书,你先剥着。”

    乔震不傻,他一想到待会按齐为川的意思,喊“川儿,来,张嘴,我喂你吃杏仁”,手臂上就开始起鸡皮疙瘩,他还是去跟惠姑学做菜吧。

    乔震沿大院子边上走,这时有辆跑车正开进来,转了弯,直剌剌打两棵大桂花树中间穿过,拂乱枝叶,伴着刺耳的急刹车,冲到他眼前。

    乔震下意识往旁边让了,没碰着,车停了,开车的是贺融。

    又猛按了一阵喇叭声示威,贺融用猛兽眼神看乔震,一字一顿地问:“齐为川呢?”

    乔震冷冷地问:“你找他有事?”

    因为贺融的大阵仗,大屋的人都出来了,当然还有客人冷默。

    齐为川也走了出来,瞧清情形,眼神冷冷的,没把贺融当回事,只看乔震,怕他受伤。

    乔震摇头说:“没事。”

    贺融见着正主,跳下了车,冷笑着问:“你凭什么把我的钱捐给围棋赛?”

    “是你的钱,所以用你的名义赞助了几个围棋职业赛,这也是贺伯父的意思。”齐为川三言两语,贺融无处着力,看着齐为川,又看乔震,一言不发,但表情很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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