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朗问道,“秦姐姐是谁?”

    “秦姐姐以前是来宝哥哥的同窗,虽然她不太爱和我说话,可是她帮过来宝哥哥,是个好人。”

    花朗打趣道,“帮过你来宝哥哥的就是好人啊?”

    花铃苦思片刻,“应该是吧。”见汤水舀好,肉也盛进了碗里,她起身要去接,“我去送,去见见秦姐姐。”

    三人拗不过她,就让下人端着,让她过去。

    花铃从干净清爽的小屋出来,到了马场腹地就闻到马臊味,她忙回头说道,“把汤碗盖好,不要熏着了汤。”

    她走得有点急,怕汤冷了会腥,想快点找到秦琴。快到马厩,正好见她掸着衣服上的干稻草出来,她欢喜喊了一声,“秦姐姐。”

    秦琴一顿,远处那衣着光鲜的小姑娘踩着青青草地,快步往自己走来。

    草坪之上没有盖棚子,明媚日光映照在花铃的白净红润的脸上,笑颜更是明净美好,像美玉无瑕,似玉兔生花。

    相反,自己站在马棚之中,阴凉晦暗,匹匹骏马嚼咽的声音近在耳边。她手上还有稻草碎屑,衣服、鞋子到处都是。

    花铃已经到她面前了,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花铃笑声清脆,“秦姐姐,来宝哥哥给你舀了鱼汤,我想见见你,就跑来了。这里头还有炖肉,闻着很香。我们走吧,这儿脏。”

    她拉了秦琴的手要走,不过片刻就被她挣脱了。她顿了顿,不解地看着她。秦琴笑了笑,“手脏,而且我活还没做完,等我做完了吃。”

    花铃想到方才沈来宝也的确是这么说的,也不再坚持,“可是等会汤就凉了,不如等会你忙完了过来……”

    话没说完,秦琴就打断了她的话,眉头轻拧,“不用了,我忙完了就吃了。”她伸手将下人端着的托盘拿过,末了又笑道,“你回去吧,你再不会去,汤可就真的凉了,你来宝哥哥和你哥哥不都在等你么?”

    脸色陡然一沉又突然开朗,花铃看得心头还咯噔了一下,“……嗯,那秦姐姐你吃吧,我回去了。”

    秦琴笑笑点头,看着花铃离开,又重新走入日光下,连背影都这样无忧无虑,真教人嫉妒。

    等花铃走远了,她才走到马厩装粪的大桶旁,连带托盘一起倒入桶中。收手回来,她的脸色才重新平静下来。

    四人一起出游了一次,已如挚友,余下半个月,除了走亲戚,都同行同游。唯有去校场时才不带上花铃,她好奇闹过两回,就带了她过去。花铃在那里坐了半晌,一会要去拿剑,一会要去拿弓箭,吓得葛嬷嬷回家就和廖氏说了。廖氏也就不准她再去,留她在家里看书绣花。

    转眼已到六月下旬,花家兄弟也要准备回书院了。

    花平生估摸了下日子,想必妻子很快就要找他“算账”。果不其然,到了夜里,忙了一天去准备儿子外游东西的廖氏回到屋里,一见他就怨言怪他,“好好的墨香书院你不让读,非要送到大老远的地方去,你不心疼啊?”

    花平生笑笑,起身拉她过来坐下,捉了她的胳膊来捏。捏得廖氏又痒又疼,拍拍他的手,“大老粗。”

    “那我轻点。”花平生力道减小,又道,“别气了,到了明年,我让他们进墨香书院。”

    廖氏瞟他一眼,满眼不信。

    花平生笑道,“我是说真的。”

    廖氏还是不信,“天要塌了。”

    “可不就是要塌了。”花平生声音已放轻,“翰林院常院士告老还乡了。”

    花家远亲还是有几个在朝为官的,商人行商也多要看官府脸色,因此廖氏也多少会留意,听见这话知道是谁,可面色淡淡,“那又如何?”

    “那常院士是我们明州人。知州大人听说后,亲自登门拜访,请他来墨香书院主持大局。”

    廖氏这下听明白了,“你是说,他愿意来做洞主,所以你也愿意将续儿他们接回来,送到书院里去?”

    花平生笑笑点头,下一刻就被妻子抱住了,声音都轻软了许多,“你可不许食言,否则我非得恨死你不可。你不说,我就不想,你一说,我就心痒了。”

    “我何时骗过你?”

    廖氏蓦地笑了笑,“你骗我的还少么?”

    花平生努力想了想,“好像不少,可也不多。”他伸手抱了妻子要再说些话,谁想廖氏一心想着儿子年后就在这里念书了,那就不必带那么多东西了,急着去马车上指挥卸货,挪开他的手就欢喜地去外面了,看得花平生苦笑。

    ——嗯,应该晚一点告诉她的。

    花家这边其乐融融,沈家这边还是像个冰窟窿。

    将近月底,沈老爷在算铺子里的账本,沈夫人在算这个月家里下人的工钱。互不干扰,也互不说话,连下人都知道他们两人闹别扭了,乖乖站在外头等候命令,免得进去后一不小心就被火气颇大的两人抓了训斥。

    院子外面有人脚步匆匆进来,到了门口敲了敲门,“老爷、夫人,桃庄的白庄主送来了封请柬。”

    沈老爷抬了抬眼,没动。沈夫人说道,“拿进来吧。”

    听她先开了口,沈老爷这才道,“非花期,果期也过了,这个时候鱼也不肥美,是请去吃饭不成。”

    沈夫人将请柬交给他,“瞎猜,看看就知道了。”

    沈老爷接来拆封,打开一瞧,顿时皱眉。他瞧了眼妻子,话到嘴边又顿住了,一会才道,“你可知道这个月来传得纷纷扬扬的桃庄趣事?”

    沈夫人说道,“桃花仙么,还有纳凉竹屋,共度七夕什么的?听说那儿声势挺大,如今已经没有房子了,没想到白庄主有心,给我们沈家留了一间。”

    “对。”

    “白庄主如今是做好了,请你去吃饭看看?”

    “不是……”沈老爷有点难以启齿,“他请我们……去住一晚竹屋,纳凉……共、共度七夕。”

    既是夫妻,共度一晚的话一听,想法就彻底歪了。从来都只是在这间屋子亲昵的沈夫人的脸不可遏制的红了,“真是混账人,谁会去那种地方,听说屋子做得很近,谁会去做那种事。”

    沈老爷轻咳一声,“也可以只聊天,不做什么什么。”

    沈夫人脸更红了,差点没啐他一口,“你何时跟我好好说过话,还说上一宿的。能做一宿的事,你、你怨不得我想歪。”

    “……”沈老爷想想好像也的确如此,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没有吭声。半晌才道,“那不去了。”

    “嗯。”

    他走到门外,将已经退到外头等消息的下人喊了过来,说道,“去跟白庄主回个话,说多谢他的款待,只是我有事在身,去不了了。”

    下人说道,“刚才桃庄的下人送了请柬来,还说了一句。白庄主说请了先生来算山庄运势,那先生说老爷您是桃庄的财神,财神要是不去,这七夕就毁了。看在多年的交情上,说请您一定要去。”

    财神这两个字扣来,沈老爷颇感压力。他如果不去,不说七夕,就算是以后,也会得罪人的。他倒不怕得罪个桃庄掌柜,只是不想坏了多年交情。想来想去,才道,“那我去吧。”

    下人又为难道,“其实白庄主还说了一句话……”

    沈老爷忍不住大怒,“他到底说了几句话!”

    下人一个哆嗦,“真的就这一句了。白庄主那下人说,现今预约的都是一双人,老爷要是一个人,周围可都是成双成对的人,怕您受刺激。”

    沈老爷顿时说不出话来,这都是什么破节日,这年头哪有老夫老妻过七夕的,白庄主这次怎么如此不同,难道真被桃花仙附体了不成。那什么桃花运,什么缔姻缘,一听就是瞎扯的。这不是他惯用的手法吗,都被白庄主活用了。

    沈夫人在里屋听见了,没吱声。等丈夫进来,才淡声道,“你也不必这么为难非要带我去,姨娘里挑不出来,愿意和你去的人可不少。”

    沈老爷被她的话一气,脾气就拧了起来,说道,“非你不可!”

    沈夫人瞅了瞅他,沈老爷这才发现好像话里有别的意思,老脸一红,在屋里简直待不下去了,拂袖离去。

    两人争执得轰轰烈烈,门口下人都听见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屋里练字的沈来宝很快也收到了风声。他停笔问道,“那我爹娘是去还是不去?”

    下人说道,“应该是去的。”

    沈来宝微微一笑,“知道了,下去吧。”等房门重新关上,他才继续练自己的字。

    沈家太狭窄了,里外都是人,动辄前呼后拥,毫无隐私可言。尤其是知道这里的富贵夫妻行房后,后续都是下人收拾,还得给男的清洗身体,哪怕是来自新世界的他,也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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