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双臂撑着拢她,低头轻轻蹭蹭那小脑袋鼓出来的被子,“昨儿夜里没睡好?嗯?”

    头顶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暖,暖得她的心酸得厉害,越发逞了性子,“你管我呢!你睡的好就是了!”

    “谁说的?我一宿都睡得冷呢。”

    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腹中空空,身子疲累,一抽泣,忍不得就抖,他似觉了出来,包裹了她,“丫头,来,让我看看。”

    再也屏不住,她掀开被子,双臂环了他的脖颈,紧紧抱着,“你,你骗我!你若再不回来,我,我就,我就……”

    “这两天柜上忙,夜里才能抽身,想着你都睡了,就没回来。”

    “多晚我都给你留着门!你,你原先赶夜路都会回来,如今怎的,怎的在金陵都不……”

    他就是揽了她将她拽起身,轻轻地将她的手臂解了下来,抹了抹小脸上横七竖八的泪,“不是说好了,清水夫妻么?”

    “那,那就不能一起睡么……”

    他想笑,嘴角却苦,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来:你个傻丫头!只低头啄了一下她的额头。

    莞初慌慌的,像往常一样忙去迎他的亲吻,他却离了……

    “来,起来,穿好衣裳,咱们吃饭。”

    被他拖起来,给她穿衣裙,莞初站在脚踏上任他摆布,“你今儿……在家么?”

    “吃过早饭我得往柜上去。”

    “那带着我。”

    “不行,今儿是杭州分号过来提帐,要兑一整天,都是男人,不能带着你。”

    “那,那你兑完帐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嗯,若是散得早我赶回来。”他蹲下//身给她的小凉脚套上袜套、小绣鞋,“若是晚,我就不过来了。”

    被他牵着去洗漱,莞初僵在盆架边,连手都是他给洗……

    一小碗粥她吃得好慢,一颗一颗数着那米粒吃,即便如此,时候也飞快地过,很快,他就走了……

    ……

    过了五月十五,梅雨的天终是渐渐晴了起来。这两天更是难得地起了大日头,各房都趁着暖和,把潮了一季的被褥拿到院子里去晒。

    支使绵月和艾叶儿下楼去帮忙,莞初转回帐中,坐在拔步床上,略定了定神,拿出银针,对准那已然泛了青紫的穴位扎了下去。痛,不再似从前那尖利的刺,此刻像小蚁钻噬,慢慢弥漫开……

    莞初轻轻吸着气,把着自己的脉,心慌渐渐平稳,脉也落了下来,总算比昨日又强了些……

    她已经六天没有吃药了,起先第一天,她只有一点心慌恶心;第二日才觉出困乏;三日后,在绸子上已是有些吃力;到了前日,她的身子已是明显觉着累,可那针扎下去,依然痛得厉害。这药原本就是要撑着她活,像那灶里的猛柴,撤去以后必然会乏,可这感觉也该是要随着体力褪去才是,怎么会还在?只要这痛还在,若是与他亲近,她一定还是不行……

    心急,断了那红绸助力,针比从前也更多了两只……

    今天,这痛总算开始钝去,离她的生辰还有六天,该是足够了。这些日子,他每天都来看她,抱抱她,而后就去忙。这该就是她想要的清水夫妻,可不知怎的,她竟是受不得,想原先他的“不知羞耻”……

    轻轻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又扎深了些,快点钝去,她要完完整整做他的妻……

    ☆、第101章

    五月二十一。

    梅雨季将尽,天气一天比一天晴好,一大早悬起日头就把府里照得一片明媚,青砖绿瓦,幽栏朱廊,颜色处处鲜艳;东院树木多,参天老树,新枝嫩叶,一片绿荫遮掩;园子外荷塘上也早早抽出叶子,漫漫铺开,一阵阵小风拂过,清新湿润,沁人心脾。

    前晌安排了府里诸事,兰洙匆匆往福鹤堂去。今儿是莞初的生辰,虽说府里从不给小辈人庆生,可私下里,相好的姐妹们总要热闹一下。老太太那厢也有规矩,一个头磕下去,要包个跟岁数相当的红包给晚辈压岁。兰洙一早就预备下两个八两的小银元宝包在锦荷包里,喻为:破瓜之龄。

    待来到福鹤堂,闵夫人已然带着莞初来请安。兰洙一旁陪着,想着一会儿提起来,她便把红包给老太太送上去。谁知扯东扯西,都是闲话,到了儿竟是说起来有个远方亲眷的老夫人前儿殁了,虽说路远久不来往,也得送个帖子去吊唁。眼看着这闵夫人是不打算开口了,兰洙蹙了蹙眉,只把那红包收好了。

    从里头出来,兰洙想着该把银子给莞初,可这毕竟是从公中支取的,虽说数目不大,一旦婆婆阮夫人看就说不得。更况,这银子原本也该是老祖宗给的体面,私下拿算怎么回事?转念又想,人家相公可是个财神,弄得那小小的素芳苑像是神仙岛屿,吃的用的哪个不比这边强?莞初定是不会在意,真真不必了。

    兰洙自己也预备了贺礼,便在廊下候着,叫了个小丫鬟进去悄悄儿传话叫莞初。不一会儿,见人出来,兰洙招招手,莞初忙过来,“嫂嫂,”

    兰洙握了她的手,笑着福了下//身,“寿星奶奶,给寿星奶奶贺寿了。”

    莞初抿嘴儿笑,“多谢嫂嫂。”

    “我前儿就跟天悦、秀筠他们几个商量说今儿晚上在小画楼摆宴,咱们几个好好儿乐乐呢,可天悦说不让我们忙,说他二哥有安排。是么?”

    莞初点点头,“嗯,是呢。”

    “那他这会子怎的不见人?也不带着你给老太太磕个头?”

    “柜上忙,后晌才回来呢。”

    “哦,”兰洙没再计较,挽了莞初往小穿廊走了走,见左右没人,才从怀里拿出了个薄薄的小包袱,“这是那天我给你说的那个小衣儿。”

    莞初打开,玫瑰薄纱,细滑透亮,那形状更可着那羞人的地方裁剪出来,一眼看着脸颊就烫,“呀,这……我,我不要。”

    “怎的?难不成是相公给你弄了更好的,看不上嫂嫂这个不成?”

    “不,不是……”莞初羞得小脸滴血似的红,“嫂嫂,我,我不用……”

    “为何不用?”兰洙抿嘴儿笑,悄声骂道,“少在这儿给我装正经,掩了帐帘我就不信你家天睿不是个疯的!”

    “我……他……”那小包袱在手捏着想烫手似的,莞初左右不是,磕绊道,“真的用不着……”

    看她果然是不明事,兰洙笑着凑到她耳边,“傻丫头,用了才知道好呢。夜里穿这个啊,保管你明儿下不了床。”

    头一次说起闺房中事,莞初羞得要死,可想着今儿夜里的打算,也只得强压了羞臊,揉搓了一下,将那小包袱掩进怀中。

    “收着啊,我特意跟天睿要了他给你做衣裳的尺寸。”

    “啊?那,那他没问?”

    “问了,我说是因着老太太寿宴府里一道预备衣裳呢。”兰洙掩了口低声道,“我啊,好些呢,赶明儿你到我房里来,给你瞧。”

    莞初闻言也悄悄笑,“怪不得……大哥舍不得你呢。”早听说端阳节后,大哥天佑与自己的娘阮夫人闹了一大场,这么个谨遵礼数、刻板守教之人一旦火起,竟是大得吓人,说来归去只一个因由:不纳妾!

    兰洙一听,脸颊泛了红晕,知心道,“我倒也没想着他能为我如此呢。如今,太太总算暂且搁下那事了。所以,你们要赶紧多生几个,府里人丁旺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

    见莞初红着脸颊讪讪的,兰洙只当她还羞,又逗道,“你那天睿可比天佑急性子,你这懵懵懂懂的,也不知跟他和着,他可是无趣?”

    “嗯……”莞初磕磕巴巴的,怎么跟嫂子说今儿才是打算头一遭呢,“我,我也不知道。嫂嫂,我……我想问问……那个……”

    “想问什么赶紧问啊,一会儿你们太太出来了。”

    莞初憋了半天,才像小蚊子哼哼似的,“嫂嫂……那个,他……怎样……才算是……”

    “啊?”看小丫头耳朵都红了,兰洙噗嗤笑,笑得腰都弯了,“傻丫头啊!都怀过一个了,怎的还跟没出阁的闺女似的!看来这些时都是天睿不省事,不知道疼你是吧?”

    莞初臊得恨不能钻地缝,可是……还是想知道,只得让他背了黑锅,点点头。

    “男人啊,是这样……”兰洙握了她的手,咬着耳朵亲口相授,如此这般。待到末了又道,“妹妹,你这么个水晶玻璃一样的人儿,可不能在床上像个木头,早晚弄得他无趣,再疼你也没兴致了。”

    “嫂嫂,那我还得给他……么?”

    “不用每次。”兰洙悄声儿道,“莫惯了他。偶尔的,你上手,男人就像疯了一样。”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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