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忙忙安抚她:“不管母亲做什么,儿子都支持您,您现在身子不好,绝不能动怒的。快消消气,消消气……”

    贾赦根本不能置信,吼道:“贾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母亲跟我和离,你以后脸上可就再没半点光彩了,你像被人指指点点着过日子吗?”

    贾瑚冷笑:“那也比没了母亲好不是?”

    张氏更是迭声让人去拿笔墨纸砚来:“这地方再不能待了,我要走,我要立刻走,贾恩候,你不是要写休书,现在就写!”

    那苏妈妈还真半句不劝,转身就拿了上等的笔墨来,纸还是张氏爱用的薛涛签,带着淡淡熏香味儿,既好看又好闻。张氏在一边尖刻地说着:“以后你就守着你母亲好好过日子,她让你上刀山你就去爬,让你下火海你就去趟,我再不拦着你,希望你们母子没了我这个从中作梗的,以后母子情深,合家美满。”

    贾赦提起笔作势要写:“胡说八道的,你还真当我不敢休了你,!”胆大包天了,谁家妻子敢这么对丈夫对婆婆的?

    张氏梗着脖子喊:“我就怕你不敢!你要是敢,就给我写,立刻给我写,说我不孝,说我嫉妒,七出之条你随便列,我等着!”贾瑚生怕张氏说得口渴太激动没力气,还给她端茶递水,半个不字都不说,好像一切跟他没关系一样。

    贾赦提着笔在纸上落下个“休”字,在抬头看一眼张氏,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上来冷笑一声:“还不写?动作快点,我收拾了东西,天亮了就走。”

    贾瑚说道:“母亲要回了外祖家,儿子以后会常去看你的。”

    张氏这才露出了点笑容:“好孩子。”

    还真当他不存在了。贾赦的字再写不下去,把那徽毫往笔架上重重一放,瞪起了双眼:“事情还没定论,你们就要我在太太和你之间选一个,是不是太草率?太太不一定就有坏心。我也不能不顾孝道啊。”

    张氏嘲讽地看着他:“吃多少次亏你就是不长脑子,还不一定有坏心?你要孝顺,我何时拦着你了?我只要一封休书,你动动手就有了,还犹豫什么,快写吧!”

    多年夫妻,又有孩子,贾赦哪里舍得写,开始也不过是打算威胁一番张氏,现在看到张氏这般强硬的态度,贾赦慌了,难道张氏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要跟他和离?在这府里日子过得真这般委屈,连他要出具休书都肯忍了?

    一边是夫妻之情,一边是母子血缘,贾赦心中天人交战,矛盾犹豫到了极点。

    贾瑚摇着头看着贾赦:“便是我小小年纪也能看得出来,满府里太挑最喜欢的是二叔,那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其次是敏姑姑,爱之护之想之念之,时时刻刻,盼其日月静好。再便是珠弟弟,精心照料,细心呵护,盼其荣耀满门。我与父亲,却是远远排在了天边,不到祖母用时,是绝计想不起来的。”

    贾赦怎么听得这般刺耳的话,瞪着眼睛眼刀刮过去:“贾瑚!”

    贾瑚却失望地看着贾赦:“这些年祖母一再为难我和母亲,因为母亲不得祖母喜欢,因为我碍到了珠弟弟的路,我和母亲一直盼着你能帮我们,哪怕是为我们出头说一两句话也是好的。那样,即使最后没什么改变的,我们也能知道在您心中,我和母亲也是重要的。可是从来没有,你就一直一直看着祖母刁难我们,什么话都不说。”

    贾瑚睁大了漂亮的杏眼,满含着泪水哀泣道:“小时候那个抱着我读书写字说我是上天的恩赐的父亲,就好像是做梦一样,我好久,好久都再不曾见了……”

    贾赦的喉头干涩起来,四肢百骸想有人在放火烧一样,让他烦躁痛苦地想要真个人都像是要爆炸开来了,低声吼道:“你们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孩子,现在却联合起来逼我不孝母亲?你们这样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父母慈爱子女才要要孝顺,太太算计你是一次两次的事吗?你非要愚孝,我没办法,可我不打算陪条命进去。”张氏懒得再跟贾赦多话,“你要不想跟我过了,赶紧写休书把。”

    贾瑚在一旁煽风点火:“父亲还犹豫什么?今儿你不写休书,明儿母亲怕就连命都保不住了。晚上你喝醉酒没‘逼迫’成母亲,明儿要再来一出可怎么得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就当是看在儿子和弟弟的份上,父亲,您放过母亲吧。”

    贾赦没好气地看着大儿子:“你就这么把你祖母当成毒蛇猛兽看啊?你个小辈这么揣测尊长,还如此恶毒。”

    贾瑚就奇怪贾赦怎么那么不开窍,贾母有什么不敢做的,还要他来揣测?“祖母连父亲这个亲骨肉都能动手,更不要说母亲了。儿子如此想法,还是当祖母良善人看的,要不是怕父亲伤心,我这还有您听了更不顺心的呢。”

    贾赦实在是被儿子气疯了,当即就道:“有话你就说,没得吞吞吐吐的,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听得。”

    贾瑚也不客气,当即就道:“祖母可不止是对我母亲不怀好意,恐怕对父亲,也没什么母子情分。父亲今晚上喝得如此酩酊大醉,按着您往日的酒量,您不觉得奇怪吗?下人把你往哪里送不好,偏送到母亲这边来?您还跟疯了一样的药强迫母亲……儿子都懒怠说的,只是您信不信,要是今儿母亲真出事了,回头祖母就能往母亲药里做手脚,让母亲一命归天,抓住你的把柄,让你一辈子为二叔他们当牛做马?”

    这般□裸的说法,听得贾赦气红了双眼,拍着桌子直骂贾瑚:“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这些话你也敢说?!”

    贾瑚丝毫不惧:“父亲要不信,可敢与儿子打个赌?如今满院子都是亲信,父亲就与我赌一赌,要是母亲真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后果将会怎么样?祖母到底是为你把整个荣国府整治地如同铁桶一般把事情压下去,还是敞开了一角让二房掺进来好拿捏住你?父亲猜猜,祖母会怎么做?”

    贾赦双唇紧紧抿在一起,贾瑚步步紧逼:“父亲是怕了吗?怕叫儿子说中了?其实您心里也有数吧?您醉倒地这么奇怪,后来还完全失去了控制想要伤害母亲……满府里,谁会算计你?谁能够成功算计你?父亲,你甘心一辈子当被人当傻子耍吗?”

    贾赦还是下不了决心,张氏耐不住,冷笑着说道:“瑚儿你别劝了,他要是听得进别人话,还用等到今天?你当年从假山上摔下来差点没了命,我说了多少,他何曾有半句听进心里?!”

    贾瑚闭上双眼,催着贾赦:“父亲还是快写休书吧。我姓贾,身体里留着贾家的血,便是有朝一日死在荣国府里也算是死得其所,母亲却是姓张的,靖远侯府的嫡出小姐,如何能这般枉死?父亲就当念在多年夫妻情分,放过她吧。不然祖母盘算起来,不几天母亲怕就要‘病逝而亡’了。”

    贾赦不肯写休书,也不肯相信贾瑚的话:“母亲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贾瑚见着火候差不多,再次激将:“父亲不相信?那我们就赌一赌,若我赢了,父亲还请答应我一件事。若父亲赢了,母亲和我自此您说什么是什么,便是再苦再累,也绝不违抗半句。”

    贾赦骑虎难下,一咬牙,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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