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两人的轻功是真的不错,没有发生诸如飞到一半然后掉下来的惨案,宫墙再高,也总有到头的一刻,当苏灼言和江小鱼站在宫墙上,哪怕淡定如他们,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随即一个远眺,又被那黑漆漆的地面,那不知到底多高的距离给唬了一跳。

    “……这移花宫,还真是个艰难的地方。”江小鱼轻轻感叹了一句,却还是硬着头皮没有退缩的意思,废话,上都上来了,最艰难的已经度过,哪有现在退缩的道理!

    当然了,就算想退缩,他们也是要下去的,不管退还是进,总要下去的= =。

    进退两难,说的就是他们了。

    苏灼言轻笑一声,对江小鱼那一丝对于高度的退避也不知什么心思,还有空调侃道,“上都上来了,下去可是怕了?”

    江小鱼摆出一副冷漠脸,“不,我还要救出我的兄弟呢。”当着花无缺的面,哪怕他们两个已经心知肚明对方是自己的兄弟了,却从来没有宣之于口的江小鱼,这会儿却坦然地承认了他们的关系,江小鱼说完“兄弟”那个词,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大抵是一个孤独了太久的人,终于有了与之相关的,和他血脉相融的人的新奇和不知所措吧。

    只不过这些微妙的情绪都被他隐藏在那玩世不恭的神情下,小心翼翼地不被另一个当事人知道。

    江小鱼“坏”了太久了,不管是恶人们带着恶意的教导,还是他本身的意愿,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了,对于许多自命正义之士的人来说,江小鱼的行径令他们不齿,也许出身恶人谷,就已经注定了他站在江湖人的反面,人们想着,这样的他加入魔教,就是早晚的事。

    江小鱼对于这样的想法心知肚明,所以表现的越加像个无情无义的混蛋,而就是这样顽劣不堪的他,却有一个堪比神明般优秀的兄弟,他的兄弟温柔沉静,和他截然相反的谦恭有礼,他非凡的气质,温柔迷人的风度,让从小在恶人堆里摸爬滚打的江小鱼从心底不可抑制地涌出一种类似自卑的情绪,所以他哪怕心里开心极了,却从来不和花无缺提起关于他们的血缘关系,或许是怕自己沾染了那样的气度,让花无缺变得不那么优秀,或者是心慌他们一直遥不可及的距离,不过谁知道呢?

    江小鱼就是有这样莫名的坚持,他的固执是在内心的,而他的心思又是花无缺不明白的,他不说,花无缺自然不知道,也就这么向后拖着。

    这样的情况,直到铜先生,也就是邀月带走花无缺是被打破。

    那点细微的别扭,在直面花无缺那么卑微地跪在邀月的面前,只为自己能够逃跑时烟消云散。

    江小鱼忍不住想,自己还真是个混蛋啊,混蛋的拖累那个天仙一样清冷的人,却又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不可自拔,直到被花无缺无声的付出生生的甩了一巴掌打醒。

    我们是兄弟,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了。

    既然花无缺能为了他想邀月那个老妖婆下跪,他江小鱼也就能为了自己的兄弟夜闯移花宫。

    所以,做什么都可以的对吧?……只是这样高度的墙而已!江小鱼咬了咬牙,无视自己有些颤抖的双腿,心下一横,就纵身跳了下去。

    苏灼言只看身旁的江小鱼沉默了一会儿,就直愣愣地飞身一跃,吓得微张着嘴,咽下了脱口而出的“我们要下的地方不在这里!”这句话,赶紧跟着跳了下去,苏灼言紧紧盯着江小鱼的身影,冷眼看着,这人哪怕再怎么怕,也没蠢到嚎叫出声,惊了宫人,可算还记得他们是来“夜袭”的。

    凛冽的寒风刮在江小鱼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失重感让他头晕目眩,总算在他心跳出嗓子眼时落了地,普一落地,江小鱼就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腿软脚软,索性因为下面就是泥土,且他们落地的地方是个人烟罕见的地方,巡逻的人也没有几个,这次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

    苏灼言一打眼就看见在地上挣扎的江小鱼,心下叹气,走上前拉了他一把,轻声道,“小鱼儿可得努努力,变成小鸟儿啊。”

    “……”江小鱼想了半天他的意思,反应过来要反击的时候,又发现苏灼言早就离自己远了。

    哦,我就是鱼儿怎么着。江小鱼面无表情,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顶嘴的时候,气过了,轻声而快速地跟上了苏灼言的步伐。

    第56章 拒绝

    仔细看过这个地方才知道,他们落在了一个仓库的旁边, 应该是废弃了的, 不说到处灰尘, 巡逻的人也没几个。

    江小鱼跟上苏灼言之后才小声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灼言瞥了他一眼, 虽然没开口,但那股子嫌弃是怎么也掩饰不了。江小鱼暗自咬牙,破罐子破摔道, “我们白日里的计划可没说要爬那么高的墙。”

    苏灼言一声轻笑, 声音在凉夜里含糊不清, “莫慌,总该有点害怕的事情。”

    江小鱼莫名地松了口气, 心下又不是个滋味, 听了他这话想要反问那你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吗?想了想, 到底没有问出口。

    两人都是行动力极强的人, 既然已经成功混了进来,那么想要做些其他的事情就比较轻松了, 所以两人也不废话, 趁着宫人昏昏欲睡, 警惕性不比白天的时候, 迅速朝着正中央的大殿赶去。

    来之前就利用日月神教的情报摸清了移花宫内部的布局, 但苏灼言却不能确定花无缺到底被他们关在什么地方,虽说要找,但能不能顺利的找到, 这是无法预料的。且还要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宫人的眼线。

    这会儿江小鱼就有些紧张,在躲过一名宫人的视线后,和苏灼言对视一眼,立刻迅速地在这个略显空档的大殿里有计划地寻找起来。因为是深夜,加之他们的目的是救人为主,左右权衡之后决定……嗯,打晕一个宫人来。

    决定了之后,苏灼言迅速找到了目标,趁着她落单的时候,抽身上前,定身劈晕,那宫人只睁大了眼睛,就毫无抵抗地昏了过去,冲着不远处躲着一直关注这边的江小鱼比了个手势,环顾四周,苏灼言立刻将人拖到了无人之处。

    接着苏灼言笑道,“脱吧。”

    “……”江小鱼呆愣了一瞬,然后震惊地反问,“什么???”

    苏灼言示意了下身旁昏迷的宫仆,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换上她的衣服了。”

    “……”江小鱼一时失去言语,不知是该指责他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让他穿女装,还是对他一个大男人扒一个女人衣服这么顺手,想了想还是委婉道,“我想东方教主不会同意的。”

    苏灼言也是一愣,反应一下才明白他指的什么,哭笑不得地道,“只是外装而已,不会……咳,都扒下来的。”

    江小鱼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这个话题略尴尬,于是默然不语地看着苏灼言干脆利落地扒掉那宫仆身上统一的服装,直到苏灼言把衣服扔给自己,他还一脸呆愣。

    苏灼言挑眉,“愣着干嘛,穿啊。”

    “???”江小鱼面无表情又带了点悲愤,“我不穿!”

    好似知道江小鱼会抗拒一般,苏灼言抱胸冷漠脸,“到底谁是救兄弟的。”

    江小鱼想了想他那不知被囚禁在哪里正吃苦的弟弟,又垂眸看了眼手里一水素蓝的宫装,咬了咬牙,动作迅速地换上了,再加上些头巾掩盖,黑灯瞎火的还真看不出这个一个男人。

    话是这么说,苏灼言还是又找到了一个落单的宫仆,让自己也换了一身一样的衣服后才罢,对一旁江小鱼颜色各异的脸色适应良好。

    处理好那两个无辜的宫人后,苏灼言甚至体贴地留下了衣物,只是却顾不得了她们醒来后如何光景了。

    两个冒牌的宫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又因为低着头,一时间却没有人怀疑。只不过光明正大是光明正大了,进展却是一点都没有,皆因为移花宫实在是太静了,哪怕有几人巡逻,彼此间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哪怕他们已经混进了队伍里,却没有更多的消息来源,他们毫无办法,为了不暴露自己,只能跟着她巡遍了这个移花宫周遭,也是托这个的福,现在两人对于移花宫的地形也都记得差不多了。

    不过苏灼言和江小鱼都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天亮之际他们就不用出去了,而救人更是无稽之谈,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必须要做出什么,索性他们还在考虑要怎么办时(虽然可以把这些宫人全部打晕,但那时的动静也会暴露他们的存在,不是一个好办法),就有一位好似是领头的宫人轻声却毋庸置疑地对他们这班人道,“你,和你跟我去看看大公子,其他人继续。”

    领头的宫人指出的那两名女子立刻出众,乖巧地跟在领头宫人的身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后面的苏灼言和江小鱼心头一转,立刻对视一眼,接着不着痕迹的落后,跟着走了一段时间,找了一个机会,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的空档立刻隐在了后面,随即用十分的速度朝着之前的宫人的方向飞奔,生怕速度不够快,人家已经走的不见了。

    索性他们今天晚上的运气还不算太坏,远远地看见那三人绕过好几个弯路,然后在一间房门外停下,不知她们和守在门外的人交谈了什么,就见她打开了门,进去见了安静待在屋子里的花无缺。

    那领班也算是看着花无缺长大的宫人,所以在看见他不吵不闹,却像失了魂一般坐在桌旁,心中也有些怜惜,“夜深了,大公子还不睡吗?”

    花无缺早就习惯了这些日子里宫人们隔一段时间就来看他的举动了,这种明面上关心,却是防备他逃跑的举动让他心下发冷,却是不言不语地继续发呆。

    领班心中叹气,还是取来了毛毯,递给他轻声道,“还请大公子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为难奴婢。”

    花无缺心中迟疑,但到底是温柔的性子,也不想看到这些公认因为自己而吃了挂落,到底还是接个过来,却还在愣愣地出神,对那宫人又说了什么,又什么时候走的一概不知。

    他知道,这会儿江小鱼怕是已经要急疯了,他担心江小鱼的那个性子会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事,比如单身匹马地闯移花宫什么的,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随后又对这次大师父和二师父关着他,自己却出宫的事情有了些迟疑,能让大师父二师父一起出宫,想必这次的事情不容小觑,却根本不让自己掺和,花无缺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却也称不上好就是了。

    他的这些时日,就是这么被关在房间里不准外出一步,待遇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而宫人们对自己的态度也足够恭敬,但这些都不是花无缺想要的。

    就在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口满是苦涩而冰冷的茶水时,身后的房门被又一次打开了。

    花无缺有些不悦,哪怕他的脾气再好,却也经不住这深夜里下人们再三地打扰自己的安静。

    拧着眉向后看去,就想将人赶出去的他,看见来人,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然后忍不住,“噗。”他竟然没有半点应该看见将江小鱼的喜悦,而是一眼就被这人身上不伦不类的宫装逗笑。

    江小鱼能看到他已经很满足了,哪还在意让他笑一笑呢?这个自诩哥哥的人,看着花无缺深夜里还喝冰凉的茶水,半责备半担心地上前夺过花无缺手中的茶杯,微怒道,“这时候喝什么茶水!”

    花无缺看了一眼跟着江小鱼旁边一起进来的男人,认出他就是在华山之巅有一面之缘的苏灼言,点头示意后拉着江小鱼的手,就连声音都放轻了几分,“先不说你是怎么麻烦的这位先生,但你怎么就来了呢?”

    江小鱼一听就竖起了眉,“我这可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来救你!”

    花无缺摇了摇头,掩住眼底的温情,轻声问道,“门外的宫人都是几刻钟就来一次巡逻,你太莽撞了。”

    江小鱼的面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就看他甩开花无缺的手,冷声道,“莽撞又如何?就问你跟不跟我们走。”没错,他的确鲁莽,但放在一颗心都在花无缺身上的时候,他哪里能想得到那些,反而是自己一腔热血来救,而这个人却并不打算跟自己走时,更让他来的生气。

    花无缺满眼温柔地看着他,眼底就好像乘了一汪泉水,盈盈地泛着光,在这月色朦胧的屋子里更加明显,也更加迷人,只不过他的话语却是和他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拒绝,好像一把冰刀,赤裸裸地插进了那颗鲜活的心脏,他口齿清晰地吐出一个字,“不。”

    江小鱼有种被扒光了扔在人来人往街上的羞耻感,又有种无法说出口的焦急,还有一心来救,那人却不配合的微妙背叛感,总之复杂极了,以至于他的脸色一下子僵硬至极,就连少有的血色,也从那张因为寒风而被吹得发白的脸上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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