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彭若飞身上的所有刑伤和枪伤之后,上官谦叹了口气,虽然他身为医者,但常常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感愧疚,而且这些外伤都是人为所致,都是在刑讯施虐时对犯人所造成的伤害。

    他讨厌自己现在的这份工作,有一次,有个犯人被老虎凳折断了双腿,让他给接上,但他接完之后,他们继续把他的腿给折断,然后再让他给接上,他就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犯人惨叫,昏死,弄醒后,接骨,继续用刑,然后再是惨叫,昏迷,接骨,用刑,周而复始,直到第五次腿骨断裂后,犯人被活活地痛死为止。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在做无用功,而他则是那些刽子手的帮凶。

    上官谦不懂政治,不懂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一定要你死我活,逮到后一定要往死里整,让犯人生不如死,他觉得刑讯室里的那些打手都是屠夫,是一些泯灭了人性的刽子手,是恶魔附身的禽兽,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回事,他们的心都狠毒无比,嗜血成性,施虐成性。别人越是痛苦不堪,他们就越是感到一种快感。

    他想要离开这儿,可他的调离报告打上去却一直没批下来,所以只能在这儿挨日子。

    上官谦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处的医务科也待了好些日子了,他也渐渐看明白了,一般施以重刑的,伤筋断骨的都是政治犯,其中以共党居多,所以他猜想眼前的这个犯人应该也是共党分子,而且还是个顽固分子。一般犯人,一两套刑具一上就开口了,而这个则一连上了四套刑具,把人的四肢都给弄残废了,神智都弄昏聩了才被送过来,可见这人不是一般人。

    上官谦看着彭若飞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好端端的一个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跟这些凶残成性的东西较什么劲呢?低个头,求个饶,不就过去了吗?这是何苦来着?”

    吃午饭的时候,龚培元又过来了:“上官医生,这人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怎样,能不能过感染这一关还不知道呢!”上官谦瞥了一眼龚培元:“我说龚科长,这人是什么角色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搞得连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人身上的伤可不是我们情报科在刑讯室里搞的杰作,你可别冤枉我们了,这人是刚从江西押回来的,他身上的这些伤都是江西那帮家伙搞的,我们到现在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

    “哦,不是你们情报科干的啊?”上官谦一愣,随后冲龚培元苦笑了一下:“不过到了你老兄手里,恐怕跟现在也差不多吧。”

    龚培元耸了耸肩:“这就要看他识不识时务了。我跟你说,上官,这人可是我们情报科要抓的大鱼,半年多前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结果到了江西云雾山落脚,还不安分,居然跟当地的土匪搞在一起,专门定点劫杀当地的富豪乡绅,还开仓放粮,笼络人心,把那里也搞得鸡犬不宁啊,附近不少村民都上山投奔,落草为寇。

    所以呢,当地政府动用了军力,命当地保安队配合一五六师第三团一起上山剿匪,说是剿灭了云雾山上的匪患,不过我听到的内部消息是说其实第三团损失了近一半人马,只杀了五六十个土匪,活捉四人,其中就包括现在躺在你病床上的这个人,而其他五六百人都不见踪影,连那个匪首都没抓住。

    后来那个保安队长又想出一计,想要引蛇出洞,以这人为诱饵,在报纸上大肆渲染,召开什么公判大会,结果呢,尽管杀了三十几个土匪,但那个第三团的团长居然被诱饵炸死了,保安队长也失踪了,还死了好些个保安队队员,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老命都给搭上了。”

    龚培元向上官谦爆料他所掌握的关于云雾山剿匪的情况。

    “啊?有这种事?哎,你不是说那诱饵被炸死了吗?这又怎么回事?“上官谦不解地望着龚培元。

    “哦,是这样的,处座在报纸上一看到这消息就急了眼,立马打电话过去把那个保安队长训斥了一顿,保安队长解释说那个诱饵是假的,真的他也不敢造次,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想要敢动我们处座要的人,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

    处座怕夜长梦多,所以立即派我去江西把这家伙给弄回来了。其实这事啊,怪只怪保安队长自己,他当时把这人逮住了之后,确定不了这人的身份,便拍了几张犯人的照片派人送交我们,让我们协助查实这人的身份和背景。

    我们一看,不就是半年前我们正在抓捕的逃犯吗?真是撞枪口上了。于是我们就问保安队长要人了,处座怕山里那伙土包子不放人,除了盖我们警备司令部的公章之外,还特地去了上海市政府盖了个公章,两个重量级的公章,他能不给吗?我估计这个保安队长吧,肯定肠子都悔青了,他这呀,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龚培元洋洋得意地向上官谦介绍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哎,这人叫什么,我待会儿还得建病历卡呢!”

    “这人叫彭若飞,是上海共党的党组成员,地下党的主要负责人,上官,你说这人是不是条大鱼?他身上是不是有许多秘密可挖?”龚培元翘着大拇指,神兜兜地说道:“要是能攻破了这个人,那我们情报科在处座面前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那我得先恭喜龚科长得一大鱼。“上官向龚培元抱了抱拳,微微笑了笑:”可既然是秘密,人家未必肯说。“

    “不肯说?那就打到他肯说为止,三木之下,有几个人能挺住?就算是我们这些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看得都麻木了,可要是这些个刑具用到我们自己身上,哪怕是我亲爹,我也得把他给供出去,那种罪不是人受的。“

    “你们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好好规劝,来点软的,岂不皆大欢喜?不要非使用那些手段逼迫别人,把人往死里整嘛。“上官谦规劝龚培元,虽然他清楚自己的话说了也是白说,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多说一句。

    龚培元用手指了指上官谦,一脸不屑地笑道:“上官,我不是说你,你还真是书生气,软硬兼施,恩威并举这些套路我们不比你懂啊?有些人是吃软不吃硬,有些人是吃硬不吃软,我们要对症下药,最难搞的就是软硬不吃的家伙,但愿这个彭若飞不是这种人,不过从他身上的刑伤来看,江西那帮家伙肯定也是拿他没辙,所以才会施以重刑,现在就看他在我手上识相不识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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