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与鱼丸儿一同走到慎行司门口,就被霍统领给拦住了:“王妃娘娘,里面乃是刑地,您出入多有不便,还请留步。”
    花千树冷冷地看着霍统领:“我若是说不呢?”
    霍统领一脸的为难:“我们主子说了,王妃若是执意要进,那就再加二十大板。”
    花千树一时间气结,恨得直磨牙:“卑鄙,无耻!”
    鱼丸儿冲着花千树微微一笑:“哪里有主子陪着奴才进去受刑的道理?娘娘在此留步,等着奴婢出来。您放心,就算是打折了奴婢的腿,奴婢也绝对不会叫喊一个疼字。”
    说得轻描淡写,花千树却是心如刀割。她将手蜷缩进袖口里,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咬着牙一字一顿:“好,鱼丸儿,我在这里等着你。”
    鱼丸儿跟随着两个小太监进了慎行司,花千树呆呆地站在门口,整个人就像是麻木了一般,心里,脑子里,全都空荡荡的,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躯壳。
    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闷响,那是板子敲在皮肉之上的沉闷声音。花千树听不到鱼丸的惨呼,听不到她叫痛,可是这心里,却仍旧在一下又一下,遭受着鞭笞。她几乎承受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慢慢地,蹲下来,用双臂抱住自己,狠狠地揪紧了衣服。
    袖子上,染了血,那是适才花千树的指甲嵌入掌心之中,流出的血迹。
    霍统领上前,压低了声音:“王妃娘娘且宽心,掌刑太监心里有数,不会让鱼丸儿姑娘受太多苦。”
    花千树不说话,只在心里暗自数:“十七,十八......”
    终于等到,里面一片死寂。
    她“噌”地起身,因为太急,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霍统领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她搀扶住了。她却一把甩开霍统领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过去扶了门。
    慎行司的门打开,鱼丸儿是趴在门板上,被两个小太监抬出来的。身上遮了一层单子,花千树不用撩开看,也知道,一定是血肉模糊。
    鱼丸儿的脸苍白,头发贴在脸上,一片汗湿。
    “鱼丸儿?”花千树轻声地喊,带着颤抖。
    鱼丸儿没有反应,好像是晕过去了。
    霍统领又劝慰了一句:“娘娘不必太过伤心,御医已经候在相思殿外,处理好伤口之后,将养几日即可痊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打了人,然后还负责给请御医?我花千树是不是应当受宠若惊,跪着来给你摄政王大人磕头谢恩?
    花千树强忍着眼泪,闷声倔强而又清冷地道:“如此还要跪谢摄政王大人的大恩大德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一声,要想取悦那个女人,简直太简单,直接杀了我就是,用得着连累这么多人吗?他累不累?”
    扭脸吩咐两个小太监:“去相思殿,不对!盘丝洞!”
    当先转身带路,头也不回地回了盘丝洞。
    盘丝洞里,谢娉婷与付缓缓已经离开了,核桃心不在焉地看着花生,一面忐忑不安地频频扭脸望向殿外。见殿外候了一个妇人,背着个药箱,带着纱帽,不男不女的装扮,猜测乃是宫里的御医,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
    眼见两个小太监抬了一个人过来,花千树行在一旁,还弯着身不时叮咛两句。她立即飞奔出去,朝着门板上一看,就瘪瘪嘴哭了出来:“鱼丸儿?鱼丸儿这是怎么了?”
    她与鱼丸儿朝夕相处这些年,比花千树感情还要深,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花千树咬着牙:“放心,死不了,快点让开,让他们将鱼丸儿安顿好。”
    核桃哭哭啼啼地开门打帘,直接将鱼丸儿安置在了一旁的厢房里。
    医女麻溜地跟进去,花千树不敢看,也不忍看,吩咐另外一个宫女进去,与核桃一起,帮着鱼丸儿处理伤口。
    花生敏感地感觉到了笼罩在她身上的无助与悲痛,偎进她的怀里,抬起手来,帮着她擦拭着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的眼泪。
    花千树在花生面前,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努力隐忍着眼泪,将花生搂在怀里,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瓜,一言不发。
    医女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向着花千树回禀:“鱼丸儿姑娘所受的只是皮外伤而已,只消按时上药,细心护理,伤口结疤之后即可痊愈,王妃娘娘不必太过于伤心。”
    花千树极是平静地问:“可有伤到筋骨?”
    医女摇头,压低了声音:“慎行司里的掌刑太监手底下都有分寸,或轻或重,心里也都有数,鱼丸儿姑娘的伤看起来极是厉害,皮开肉绽,但是筋骨完好。她已经服下了药,可能要昏睡一日,明日醒来就会好多了。”
    花千树望着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医女是夜放的人。
    经常杖刑之人都会在手底下耍点花样。若是不顺眼的,板子下去,这屁股就像是个包子,外皮看起来,溜光水滑,没啥重伤,可是里面全成肉馅了,就连筋骨都能给你拍成骨头渣子。
    反之,若是得了好处的,板子噼里啪啦地落下去,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外面看起来皮开肉绽,里面筋骨完好无损。
    作为将门出来的女儿,岂会不懂其中猫腻?夜放这是打了人,还要告诉你一声,他手下留情了,奢望自己对他感恩戴德吗?
    她就连笑都牵扯不起来了,领着花生进屋子探望过熟睡的鱼丸儿,又轻声地安慰了核桃两句,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满是愤懑,无处发泄。
    宫殿里的下人也全都小心翼翼,眼神不时地向着花千树这里飘过来,揣摩着她的心思。
    转眼又是午膳时间,宫人去御膳房端过来午膳,花千树没有什么胃口,喂花生吃了,便命人撤了下去。
    不过是歇了片刻,鱼丸儿还在晕晕沉沉的昏睡中,夜放便派遣了跟前的人过来传令,让花生跟随来人前往司成馆。
    跟随那传令的人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约莫八九岁的俊俏男童,生得虎头虎脑,一双琉璃珠子一般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孩子。
    来人回禀花千树,这个孩子名叫程千帆,从今日起,就是花生的伴读。
    花千树细心地打量了这个孩子一眼,看他的身架和结实的肌肉,也能知道,一定是练过功夫的。
    若是花生身边,能有个人贴身护着,花千树倒是放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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