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久没上朝的皇帝陛下又精神奕奕地来上朝了,附带糖醋包一个。

    理由冠冕堂皇,太子又不需要科举,这四书五经学懂了其中道理即可,如何上朝理政,才是正经要紧要紧的。当然,因为太子年幼,皇帝也不强求他日日上朝听政,只需要时才来。

    但什么时候才是“需要”?

    很多人都认为是皇帝愿意上朝的时候,只有雨化田知道……

    神烦的牛皮糖!

    玉扳指都捏成粉末了好么!

    雨化田挠墙,他真心觉得就算给这小混蛋一个老娘做婆娘,也……

    好吧,哪怕是为了摆脱牛皮糖,雨化田也不乐意给自家养大的小混蛋找一个像皇帝家万氏那样的“娘”。

    凭什么啊!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娃,却要让别人截去成果?做梦呢吧!

    可不给的代价也略大点儿了……

    这边雨化田犹自痛并快乐着地享受给牛皮糖一黏死紧的待遇,那边忻王徽王两个总算是把蝗虫的生活习性整理出来好些,几乎皆是唐悠竹提过一两嘴的、又或者书本上有所记载的,但难得徽王好读书却又不至于尽信书,忻王更是不嫌弃腌臜地亲力试验了小两年,总算总结出一些亲眼验证过果然有效的法子来,如从根源上解决的多植树种草、不留土地与之产卵,到扼杀在萌芽状态的养鸭子蜘蛛吃幼虫等等,可比等到蝗虫成灾之后来治理的好多了!

    忻王小兄弟两个胆子委实有限,当然也不排除督主大人威严天成,崇王家那两个小王子,原算得上胆大的,对着皇帝都敢撒娇撒痴,偏偏早两刻刚和忻王拍着胸脯逞英雄,这才进了东宫,见着被牛皮糖黏得满身冒黑气的雨郡王时,那胆气呲儿一声就灭了,乖乖巧巧请了安,又往他们太子哥哥身边挤着吃了两口点心半盏茶,正事儿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还是唐悠竹见大堂弟祐桓怀里鼓鼓囊囊的,又看两小家伙支支唔唔着往自己身边儿挤,一副恨不得缩到自己影子里、不暴露在酥酥目光下的小模样,虽有些鄙视这两个小东西不懂得欣赏他家酥酥好儿的没眼光,又甚觉这般不觊觎他家酥酥的才是好宝宝,便也懒得为难他们,直接劈手把祐桓怀里头的物事抢出来,打开一看,原来好大一本奏折,写的竟是那灭蝗之事!

    大明这两年没什么大蝗灾,可那疆域大了,又好死不死遇上小冰河时期,总免不了有这儿旱那儿涝,那水泥铁筋的虽有些成效,到底且还照顾不到全国去——况若不能从根源上掐死了,便是旱涝不成灾,也未必不出蝗虫。

    忻王这时候弄出来这个倒是不错,唐悠竹在此事上又是早有成算、不过是借两个叔叔的手笔做出来罢了,此时见忻王在折子里头还说是“只当日在乾西所小田垄、并皇庄下一个小庄子中试过,恐未必适合全国,恳请各地皆开试点再验两年”的话,虽喜他谨慎,却很觉得不需,又看祐桓祐樒两个眼巴巴看着,笑掐一把两个小胖脸,嗯,果然还是自个儿的手感更好些~得意洋洋一笑,蹦跳着下了榻,翻到另一边拉扯雨化田:

    “酥酥,走!咱们找父皇去!有好事哦!大好事!”

    雨化田端重自持,自不会伸脖子张眼地去看他手中折子,但西厂耳目遍布,他闭着眼都能猜得到那两个明明是崇王家的、但宫中养上几年却几乎给养成忻王家的小崽子,此时巴巴儿闹腾来的该是什么东西。因不觉得自家在上头出了什么力,也懒怠动弹:“什么大好事?总与我无关,你自去罢!”

    开玩笑,好难得这牛皮糖才有几分要自行揭开去的样子,傻子还黏过去呢!

    唐悠竹却不依:“怎么就和酥酥无关了?那点子原是酥酥说与我、我与小八叔九叔们说了的。虽最终是小八叔亲自验证、九叔汇集整理,可没酥酥先说出来,我们哪儿会知道呢?所以酥酥最是大功臣——怎么好不去?”

    雨化田给唐悠竹当挡箭牌的时候多了去,这当面就被拉出来诬赖的时候不少,但背后给各种“栽赃”的时候更多,然蝗虫一事雨化田自己实在想不起来,偏唐悠竹言之旦旦,祐桓祐樒两个方才还恨不得缩成小团团的崽儿又在他背后露出两双眼珠子,又好奇又崇拜地往雨化田身上张望,糊里糊涂的,雨化田就被扯到乾清宫。

    乾清宫中,皇帝正和万贵妃在听李孜省说方术事、献天书,唐悠竹看着那空白的纸张逐渐在水雾中显出蓝黑色的字迹,傻瓜便宜爹越发目瞪口呆得和个傻子似的,就算素来还算有些儿胆气见识的万贵妃,眼中也不掩叹服之意,还一叠声的:“爱卿果是有真本事的。可万望与陛下些仙方,便是不得日月同寿,也要寿数绵延、子孙昌旺才好。”

    这万贵妃给妖狐夜出案的内幕吓着,深悔自己不该只顾着为皇长子出气、却忘了皇帝身前没个盾牌何等危险,虽得了唐悠竹之后喜出望外,但这盾牌从来不嫌多的。她倒没想着要撼动唐悠竹的太子位,横竖再来一个也不见得就比唐悠竹识趣大气。然而再多几个小皇子有备无患岂不更好?因此自迎了唐悠竹回宫之后便一改原先那做派,亲自给调教了好几个新选进宫的嫩丫头,皇帝也不和她忸怩,万贵妃推他三五回不肯去,这十回八回的,总有那么一回是先去找了年轻女孩儿享受之后才回万贵妃处安睡的。然而不管如何使力,这几年下来,后宫照样半点儿消息也没有。

    前儿倒有个邵氏怀了一胎,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报上来,等好一个都能约莫看得出形状的胎儿流出来了,才哭哭啼啼说是年轻不知事!

    万贵妃当时也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免着急。可惜御医给皇帝调理来调理去,总归不过一句话:胎中原就有些弱症,若好好儿养着也罢了,偏正长身体的时候又狠吃了些苦头,如今调理不过求个少些病痛缠身,再多实是难了。

    万贵妃又急又悔,恰好梁芳取着巧儿逗她欢喜,又荐上了这个李孜省,万贵妃原只是无可无不可,偏见了这么一份做法求来的天书,那纸张原是她陪着皇帝亲眼验过的,绝对干干净净,那字儿也是她和皇帝亲眼看着冒出来的,绝对凭空冒出——这般神奇,不是仙人笔法,能是什么?

    想到异日能有一群小小深儿围着自己喊娘,万贵妃挥退了那点儿醋意之后,已是喜不自胜;再想到深儿在仙法之下能健康长寿、更甚者或有大福缘得以长生永存,万贵妃看那李孜省真是怎么看怎么好,原先那等“既然真有仙缘,何必往凡俗求富贵”的疑惑尽皆抛了脑后,只把那等“迦叶和阿难尊者奉佛祖命与唐三藏传佛法、尚且需要‘人事’”的话给当了真,正琢磨着如何给这有道真仙封官赐宝呢!

    唐悠竹看得只抹汗,暗想亏得今儿来得及时,否则还不定闹出多大笑话呢!忙打着哈哈过去把万贵妃的话头给截住了,他倒也不直说皇帝和贵妃犯傻,只撒娇撒痴说今儿还没吃到永宁宫的点心之类的,又神秘兮兮把折子拿了出来:“治蝗之法可出来了!单这一点,父皇在史书之上的名声不不逊唐太宗——可要拿什么赏我?”

    皇帝贪生怕死胆子小,这求仙问道原是大事,但一则太子是他心爱的独子,二则这不逊唐太宗的名声实在是个绝好的盾牌,唐悠竹又在嘻嘻哈哈中很带出几分强势,皇帝糊里糊涂的,就被他拉到另一侧暖阁里头说话。等那治蝗之法说完了,再想起那仙师,却被唐悠竹几句话臊得险些儿捂脸退避。

    唐悠竹也不说别的,只道:“父皇怎么也想起来看这样儿的小把戏了?早说嘛,糖糖也能表演给您看哦!糖糖会的还比他多呢!”

    说着让人准备了用玉米粗洗出来的淀粉、并一些自卤水里头提制出来的碘水,可别说,这把戏变得颇似模似样的,皇帝看得脸色青了大半,唐悠竹这坑人就必须坑死的小混蛋还在笑嘻嘻地补刀:

    “这法子略麻烦,淀粉碘水都是要特意提炼过的,不是世代卖把戏的人家鲜少知道。父皇若是闲来无事自个儿想玩,倒不如用这样的……”

    说着又让人取了那西南进贡的酸果子来,挤了无色汁液做墨汁写字,写出来自然也是无色的,但用紫色的牵牛花瓣在上头搓几下,便显出红色的字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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