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摇从来没有想过李济是这样一个人,但送走了李济之后,李扶摇莫名觉得有些开心,这么好说话的李济,其实很好。
    李扶摇想了想,推开门。
    寒风灌入屋子里。
    李扶摇感受不到寒意,但是也有些冷意。
    这种感觉是内心呈现出来的,无关其他。
    谢应站在不远处的寒风里,穿的比李扶摇多一些。
    他看着李扶摇,说道:“你做了一切,是为了什么。”
    李扶摇知道他一开始就在,只是从未想过要和他讲话,谢应对他的态度,其实有点不一样,但是怎么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只是觉得有些疏远了。
    李扶摇看着谢应,平静道:“周国没有了外敌,也不用再去兼并什么,我只想让它好好的,少一些我不想看到的,或许这就是我想看到的。”
    “但这件事还是需要你去做。”
    李扶摇微笑道:“别的人我不太放心,只有你才好。”
    谢应说道:“我也愿意,我也不愿意。”
    自然是一句很矛盾的话,只是李扶摇没有解释什么。
    也不准备多说什么,路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没理由往后退的。
    想了想,他回去拿起十里,放进剑匣里,换了另外一柄高楼。
    悬在腰间,就这样入了宫。
    ……
    ……
    冬雨真的有些多了。
    这雨水就和春天的那些雨一样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雪。
    雨水打湿了玉石砖。
    然后被人踩上些泥泞。
    有些乱,有些脏。
    李扶摇打着灯笼,走在皇宫里,肩头上有人给他撑伞。
    苏谨还是一只猫,艰难的举着油纸伞。
    看起来很滑稽,但实际上他心里有些开心,他从未试过这样做。
    任何新鲜的事物,都能让猫类感觉到开心。
    他看着李扶摇提着的那盏大红灯笼有些忌惮。
    这是剑山老祖宗为数不多的好东西,自然不是凡物。
    李扶摇微笑道:“我觉得我做的不太好,过程让我觉得有些恶心,但结果总是好的。”
    苏谨看着他,想着你没事便问旁人想不想死,但又不杀人,为啥觉得恶心。
    这是他心底的疑问,但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喵了一声。
    他说还行。
    李扶摇往前走着,情绪很莫名。
    “希望这件事能做成,我要离开少梁城,以后或许不会回来了。”
    苏谨喵了一声,这一句的意思是,那你花这么多功夫,是为了什么?
    李扶摇笑道:“或许我有病吧。”
    苏谨对于这个完全没有什么逻辑的回答,完全是不能理解。
    只是李扶摇已经走到了御书房外,所以他也就从他肩头上跳下去,然后把伞收了放在门外。
    李扶摇正准备推门而入,然后顿了一顿,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进来。”
    ……
    ……
    周国天子看着站在门口的李扶摇,有些惊讶。
    他开口说了句抱歉。
    李扶摇说道:“不必如此。”
    他转过头看着一边站着的女子,平静道:“在他死之前我会找你们的。”
    这是陈述,也是一种其他样式的警告。
    女子点头笑道:“我不会在出手的。”
    李扶摇点点头,没有再对女子说话,他看着这位周国天子,平静道:“我想见见你的儿子们。”
    这是请求,但是也是要求。
    他本来可以直接前往那边,只是想起来要给周国天子说一声。
    周国天子沉默了,不管如何,那都是他的儿子们。
    李扶摇低声道:“请放心。”
    最后周国天子点了点头。
    李扶摇走出御书房,走向了远处。
    女子开口问道:“真的舍得?”
    周国天子苦笑道:“国都舍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
    ……
    几个皇子都住在皇城里,因为还没有封王,因此他们都只能住在皇城里。
    李扶摇沿着某处一直前行,很快便看到了宫殿,然后绕过守卫,他走到了第一个皇子身前。
    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李扶摇问道:“我有这么可怕?”
    谁都知道,现在周国出现了一个白袍年轻人,做得最多的事情,是问别人想不想死,他能不知道这李扶摇便是那个人?
    而且李扶摇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他作为皇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面容苦涩,看着李扶摇恭敬道:“仙师万安。”
    李扶摇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他之后,便都没有了什么想说的东西,他说道:“安生一些。”
    然后补充了一句,“我会回来看你的。”
    就这两句话,说完之后李扶摇便转身离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如此情形在不同的几座宫殿都在发生。
    做完之后,李扶摇等在宫门口,等着苏谨跑过来,跳上他的肩头,为他撑伞。
    李扶摇走着,一边说道:“你也要安生一些,对了,你是陪着他,还是留在少梁城里?”
    苏谨说道:“我想要到处走走,只不过肯定不离开周国。”
    李扶摇说道:“小心一些。”
    苏谨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扶摇,想着你竟然说这种话,是做什么了?
    李扶摇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说道:“希望能在最后见他一面。”
    苏谨喵了一声,对他表示同情。
    他知道李扶摇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办法帮忙,所以只能喵一声。
    李扶摇说道:“知道了。”
    这是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
    李扶摇伸手揉了揉苏谨的脑袋,皱眉说道:“你可能是太老了,所以便有些童真。”
    ……
    ……
    李扶摇离开少梁城之前都没能再见一面谢应,只是挑了一个冬日暖阳正好的日子入了宫,见到了那位安阳公主。
    那位公子屏退左右,亲自给李扶摇倒了一杯茶。
    女子自然不可能在宫里用酒招待对方,所以只能是茶。
    冬天的茶叶都是今年春天的茶,看着有些不太好,但是一遇水,便舒展开来,还是有些翠绿之感。
    李扶摇喝了一口,说道:“我做了一件谢应不开心,但我觉得可以做的事情。”
    安阳公主没有插话,她知道李扶摇肯定还有话要说。
    李扶摇继续说道:“所以他不开心,他不见我。我就要走了,所以我来见见你。”
    安阳公主说道:“谢应不是什么心思玲珑的人,他现在有些不理解,后面便会想通的。”
    李扶摇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安阳公主有些疑惑,她问道:“那您说的是什么?”
    李扶摇认真说道:“我想你告诉他,要是有一天他变了,我要是回来看见了,一定会让我也很失望。”
    “之前我没给他说这些话,现在倒是想讲一件,只是他不愿意听,只能请你转告他。”
    安阳公主问道:“您和谢应不是朋友吗?”
    李扶摇点头,“是朋友,但这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安阳公主似懂非懂,李扶摇已经站起身。
    他看着外面的暖阳,轻声说道:“我要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真的便站起来走了,不再逗留。
    走出皇宫,走出少梁城。
    他就这样走出了少梁城,前往白鱼镇。
    并未御剑,选择步行。
    或许要慢一些。
    但总归还在往前走。
    过了很久,安阳公主的宫殿里走来一个悬刀男子,不是谢应又能是谁。
    谢应看着安阳公主,没有说话。
    安阳公主却是把那些话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谢应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不适合。”
    安阳公主靠在他的身上,安慰道:“没谁一生下来就是行。”
    谢应说道:“但我很不愿意。”
    这句话他对李扶摇说过,对周国天子说过,现在又对安阳公主说过一次,他是真的很不愿意做这个摄政王,做这个实际上的周国君主。
    安阳公主说道:“没人比你更适合了。”
    这是真心话。
    谢应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试试吧。”
    ——
    白鱼镇的天气要比少梁城冷许多,在少梁城还没有下雪的时候,白鱼镇便下过了一场大雪。
    那条河里已经结冰了。
    天气很冷,河边的柳树都已经掉光了叶子。
    这也就是说,那个喜欢垂钓的姑娘是没有办法钓鱼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看那姑娘是不是愿意多花费心思罢了。
    这趟出门已经差不多一年,黄近没有急着走,言余觉得学宫里面很心烦,也没有急着走。
    禅子更是觉得这座小镇有些意思,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顾缘和宋沛这两个人天天跑到酒楼里去听说书。
    从春天到冬天,不亦乐乎。
    修士的寿数很长,花上一两年在这些事情上,其实无伤大雅,况且顾缘也好,宋沛也好,两个人都不是每日都在玩闹,其实也很认真的在修行。
    顾缘走的很快,宋沛要慢一些。
    这位掌教的学生比起读书种子顾缘,还真的要差上很多。
    顾缘的天资太高,宋沛其实也不差,只是相较起来,便落了下风。
    好在宋沛也不在意这些,所以他过得很欢乐。
    今天从酒楼出来,大雪纷飞,宋沛抱着一个小暖炉,撑着伞,跟在顾缘身后,一同返回住处。
    顾缘有很多果脯,抱在怀里,挑挑拣拣。
    宋沛跟在身后,乐呵呵的。
    走了几步,顾缘忽然问道:“我问你,今天那先生说的御剑杀敌的剑仙你羡不羡慕?”
    今天酒楼里那个说书先生嘴里说的还就是那些御剑千里的剑仙,宋沛没有什么兴趣,相比较起来,其实他更愿意听那些读书人夜宿荒郊野外的故事,倒不是羡慕他们后面能遇到富家小姐,反倒是觉得他们都这般穷困了,还不忘读书,真是不错的。
    宋沛嘟囔道:“我羡慕啥,我是读书人哎,师姐。”
    顾缘没有回头,但是那只手准确无误的便拍在了宋沛的脑袋上,顾缘不满的说道:“宋沛,你想想,你要是练剑,又有学问,那不得多厉害,遇见人先讲道理,道理讲不通便出剑,这多棒。要不然你就只能像是现在这样,讲道理就是讲道理,不厉害打不了人的。”
    宋沛有些犹豫的说道:“师姐,这样一心两用,会不会最后剑也没有练成,然后学问也没有多高,我还想像先生一样,成为一个学问挺高的读书人。”
    顾缘不回头,随意说道:“不是我说,要像是掌教大人那般厉害的读书人,你宋沛难哦,况且你知道不,你要是成为了很厉害的读书人,最多被人说成是第二个掌教,但你要是练剑和做学问都很厉害,那到时候便有人说,你是第一个这么厉害的人……”
    说到这里,顾缘忽然一怔,她好像想起来那位在摘星楼的李昌谷先生,那位先生还真的是练剑和学问都很厉害吧?
    之前掌教偶尔提及,可是都不曾说过他半点差的啊。
    不管了不管了,先糊弄眼前的这个小傻子再说。
    顾缘语重心长的说道:“宋沛,你知道一句话不,我记得,叫做技多不压身,会的多些,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要是什么都不会才是可怕。”
    宋沛似乎有些动摇了,举伞的动作摇摇晃晃的,他问道:“师姐,我知道读书山上有夫子教,但是学剑呢,找谁学?先生懂得那么多,他会不会?”
    顾缘憋着笑,平静说道:“哦,你只要生出这个心思了,便要自己去琢磨了。”
    宋沛哦了一声,把雨伞往自家师姐这边更倾了一些。
    两个人转过街道,渐渐没了身影。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远处,有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悬剑而立。
    他看着这边,笑意醇厚。
    然后这个家伙便转身去往另外一条街道。
    走了好久,推开了某座小院的门。
    小院里,炊烟袅袅。
    有个一身白裙的女子正在生火熬粥。
    这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走进院门,看见这副场景,无奈道:“叶笙歌,怎么到处都有你,你不知道这是我的家?”
    叶笙歌转过头看了这个好些年没有见过的年轻人,说道:“关你什么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嘴角有些浅浅笑意。
    只是没让任何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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