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营寨前,青炎发现驰援的援军刚刚抵达。
    定眼一瞧,见领军之人正是平叛大军的二把手奋威将军闫泽。
    “吁....”
    勒马停下后,闫泽淡淡的扫视一眼寨门内外如残兵败将的一干运粮府兵,并没有立刻下马。
    “卑职典步校尉许舜臣拜见闫江军!”许舜臣一步上前单膝跪地。
    “是尔等遇袭召唤援军?”
    “回禀闫江军,是卑职派人请求援军,一个时辰之前近五千山越士兵从罗溪湖中偷渡至我寨后方,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战,我部已经击退了敌军。”
    可还没等许舜臣详细禀报战况与战损,只听闫泽轻蔑一笑:“五千的山越蛮子偷袭?却被尔等这些如虾兵蟹将般的运粮府兵击退?许校尉,你是在考验本将的两耳是否坏掉?”
    这一句话不止将许舜臣噎的哑口无言,寨门处的一大群府兵更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仿佛击退山越蛮子在闫泽看来是天方夜谭般。
    赵璟在经过方才的血战最是清楚己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在听到闫泽如此奚落府兵后,面沉如铁上前一步。
    “璟兄,这闫泽不可能不知道你我都在这运粮军中,可他还是这般做了,咱们不妨再看看。”青炎拽住了赵璟的手臂,寒声冷笑。
    而闫泽见许舜臣一时无言,嗤笑一声道:“本将姑且信你所言为真,那你来说说伤亡如何?”
    稳了稳心神,许舜臣深吸一口气:“回禀闫江军,因有些敌军尸首沉浮在了罗溪湖中,详细数目还不知晓,但可以确定此战毙敌已过千人,我部阵亡八百二十人,重伤七十二人,轻伤三百一十四人,严格意义来讲我军已经伤亡过半。”
    “呦呵,听到了没有,这帮乌合之众不止抵挡住数倍的山越蛮子,还杀了他们一千人,想来金陵城中顶尖儿的说书先生也不敢如此吹牛皮吧?”闫泽用夸张的表情问向身边的一名千户。
    那千户仰天长笑:“将军,您是没听懂许校尉的话,他说有些尸首泡在了罗溪湖中一时统计不出具体数目,您明白卑职的意思吧?”
    闫泽回过头来耻笑道:“本将当然明白,倘若许校尉说毙敌万人,最后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泡在了罗溪湖中,你我还能将这罗溪湖的水抽干不成?”
    随即身旁的一干亲兵更是配合着自己的将军,发出震天般的笑声。
    许舜臣肩膀与抱拳的双手此刻已经出现轻微的颤抖,可见胸中的熊熊怒火已然达到爆发的边缘。
    可即使如此,许舜臣却也无愧于一名合格的将领,指甲陷入手掌,钢牙紧咬道:“望闫江军明鉴,我部此战的战果绝无一丝夸大,敌我的尸首正在收敛当中,相信无需多久便会整理完毕,到时将军只需一观便知卑职所言字字不假。”
    闫泽笑道:“你刚才也说那山越蛮子已经退了,而且本将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既然如此本将也没有理由在这陪你们浪费时间了。”
    闻听此话,许舜臣猛然抬头:“倘若将军能早一些驰援,相信那些山越蛮子定然插翅难逃,我部也不会伤亡过半!”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典步校尉,竟然敢对闫将军不敬!”那千户回首大喊:“来人啊,许舜臣出言不逊顶撞上级,给我鞭刑五十!”
    “卑职出言不逊是一人之错,只恳请将军回去后如实将发生的一切告知史将军!”许舜臣站起身后将腰杆挺的笔直,丝毫无惧那五十鞭。
    一干府兵焦急的望着闫泽的亲卫将许舜臣绑到寨门口,除了深深的无奈,却也无计可施。
    “执刑!”
    一位撸起袖子的亲兵正要出鞭,却听到已经落针可闻的寨门内外出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铃铃...’
    ‘铃铃...’
    那千户听到声音沉声吼道:“军事重地,竟然有人玩起了奇巧淫技!还不速速站出领刑!”
    ‘铃铃...’
    铃铛的声音由远及近,千户循声望去,只见寨门后的一干府兵缓缓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从中走出一人,此人手执一杆红色怪异长枪,盔甲上布满的血迹早已干枯,铃声便是此人手中长枪连接处的两个银铃所发出。
    虽然不是一步一个血印,但那干枯血迹在盔甲上摩擦的声音和已经掉落一路的血沫,却更胜前者万分!
    ‘铃铃...’
    千户见其越来越近,那令人窒息的气场更是渐渐的让自己喘不上气来。
    “你、你是什么人?可知——”
    声音戛然而止。
    当手执天风姤的青炎走过对方身边时,已经将其狠狠扎在了大地之上,寨门之旁,许舜臣的身前,所有人的眼中!
    青炎脚步丝毫没有停歇,拔起天风姤向着闫泽走去。
    步伐缓慢,而坚定。
    ‘铃铃...’
    虽然白翳的内心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但也没有去阻止青炎,双眼冷冷的盯着骑马而立的闫泽。
    除了白翳,许舜臣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焦急的冲着青炎的背影嘶吼:“世子殿下不可!!”
    随着这一声大吼,闫泽带来的两千援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如杀神般的年轻将领就是并肩王世子。但他们也不认为只凭一个世子的身份,就有底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一位帝国千户!
    闫泽在青炎走出寨门时便已看到,但心中却丝毫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望着越来越近的并肩王世子,闫泽心中多少有一丝忐忑,随即想起沛王殿下临行时的吩咐。
    但凡有任何机会,一定要不遗余力的打压并肩王世子!
    作为沛王一党中最高的军事将领,闫泽除了傲气十足外,眼光与见识却也不俗,当他见到青炎那惊鸿一枪和浑身散发出来的如巍峨大山般的压力,便知晓其已然经历了那如炼狱般的尸山血海。
    可即使心中忐忑之情越来越盛,闫泽还是没有后退一步,他明白,倘若此时哪怕退上一丝一毫,那自己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援军瞠目结舌,府兵扬眉吐气。
    双方用截然相反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缓步前行的青炎。
    即便心态各不相同,但却都冒出同一个想法。
    倘若有幸在此人账下效力,定然不枉此生!
    “世子殿下不可啊!!”许舜臣眼中早已淌下滚烫的热泪,所有人都明白这位铁打汉子的泪水为何而流。
    ‘铃铃...’
    没有丝毫停顿。
    即使脚步依然缓慢,却无任何事物可阻挡。
    闫泽额头早已流下豆大的冷汗,身边的一干亲兵更是如被施了定身术般呆立当场。
    “世子手下留情!!!”
    突然,从援军后方远远传来一声急促的吼声。
    “世子手下留情!!”紧接着,一阵阵吼声从援军后方由远及近的传来。
    闫泽听到声音后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笑道:“本将重甲附身,还望世子殿下赎本将不能下马行礼。”脸上浮现一丝玩味,“不知世子殿下找本将有何吩咐?但在您开尊口之前,本将还需醒您一下刚才杀的是何人。”
    枪尖如钻!
    红芒如炎!
    青炎已然出枪将闫泽挑下马来!
    近在咫尺的史天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暗想自己当真是糊涂不堪,当派闫泽赶来驰援之后才想起那日在殿上并肩王世子与沛王的针锋相对。
    而后偏将也告知自己在并肩王世子首日进入金陵时,在朝阳门外拂了沛王的面子。
    金陵乃至南赵有几人不知那沛王睚眦必报的性子。
    待反应过来后,随即简单安排好营中之事便率少量骑兵奔此而来,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闫泽只觉眼前一花,便不知怎么的重重摔在了地上,当感觉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时,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而史天赐见闫泽站起身来是大喜过望,可下一瞬间,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青炎手执天风姤对着闫泽画出阵阵绚丽的枪花!
    顷刻间,闫泽价值连城的金光铠犹如风中飞絮般脱离了闫泽的身体,尤其是那顶威武的金盔,更是被一枪捅到已经纵马而至的史天赐怀中。
    ‘铃铃铃铃铃...’
    一时间,悦耳的音铃声与枪下的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砰’的一声。
    青炎收枪将天风姤重重插在地上。
    “此枪名为天风姤,乃本世子父王赵玄策配枪,其上的两只银铃乃是母妃之物,而你手下千户却将它称之为奇巧淫技,他有一条命,本世子取他一条命,他有万条命,本世子就杀他万次!”
    “我部虽然由身份低下的府兵组成,却也是我南赵众兵将之一员,你们的弟兄,你们的袍泽。而本世子既然被陛下命为运粮府兵的主将,那他们就是我的弟兄,我的袍泽。”
    “你我的袍泽为国捐躯,为南赵而死,但你竟敢如此侮辱这些可敬的战士。”青炎回首大吼:“抬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营寨中抬出了一具具战死的府兵遗骸,即使身上伤口还淌着热血的伤员,也与其他弟兄们一起将亡故的兄弟们缓缓抬到了寨门前。
    片刻后,寨门前已经布满了阵亡的府兵尸体。
    青炎眼圈泛红,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所有援军大吼:“都他娘的给老子看清楚了!这里躺着的不是山越蛮子!不是北方二国的尸首!你们凭什么耻笑他们?你们凭什么污蔑他们?这些兄弟不是爹娘生爹娘养的?”
    “你们自认羽林军比咱们这些泥腿子优越万分,可如果你们躺在了这里,你们的父母妻儿当如何?除了抚恤的银两你们比他们多什么!”
    青炎的声音在这即将拂晓的时刻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所有幸存下来的府兵已然是热泪盈眶,而一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士卒更是坐地嚎哭。
    “哭什么!”青炎回首怒吼,“都给老子憋回去!”
    随即看了眼浑身赤裸须发尽失的闫泽一眼。
    “许舜臣听令!”
    已经被解绑的许舜臣迅速跪地。
    “命所有众将士刀出鞘!箭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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