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一边默默地扒饭,一边想:当人儿媳妇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啊。

    这儿媳妇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的破规矩,是谁搞出来的?

    晚饭后,邢氏陪笑说:“老太太,我们老爷这两日茶饭不思,气色看着不大好。大姑娘的医术是神仙传的,自然比外面那些大夫强过百倍,不如请大姑姑去瞧瞧?”

    贾母听了有些发急,便命元春:“你去看看你大伯,是个什么情形,回来跟我说一声儿。”

    元春实际上不想跟贾赦那个色胚打交道,可又不好拒绝。只好在心里默默地背孙思邈的《大医精诚》:“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11.贾赦有疾

    此时大房已遵代善之命,搬到东边旧园去住了。红楼原著中贾府的格局,已大致成形。

    元春坐上了邢氏的车,从西角门出去,往东过荣国府正门,进入一黑油大门中。她心中暗暗好笑,自己把原著中林黛玉初入荣国府拜见贾赦时走过的路,提前走了。

    一开始,邢氏对元春亲切得简直有些腻味了。不仅一直拉着她的手,还时不时地在她头颈、肩背处抚摸两把,对着她笑一笑——这时代的妇女,向晚辈表示亲近喜爱之意似乎都喜欢用这一招。结果弄得元春寒毛直竖!握个手、拥抱一下,她都能接受。可她真的不喜欢这样被人摸啊!

    她把自己的手从邢氏的手中挣脱出来,说道:“大太太,你别这样摸啊摸的,摸得我浑身痒痒。”现在,她没必要忍邢氏了!

    邢氏的脸色一僵,讪讪地住了手,竟然没有给元春使脸色,而是向元春道歉了:“是我不好!”

    元春觉得很神奇:邢氏对她这么客气?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她便问起了贾赦的病情:“……诊病需望、闻、问、切,最忌讳家属遮遮掩掩,若因家属隐瞒病情而断错了症、吃错了药,岂不冤枉。还请大太太详细地说一说大伯的病情。”

    邢氏忙答应了,便道:“自从太爷的病一日重过一日,你大伯身上便有些不自在,偏他又不肯说,只硬撑着。太爷一时闭气的那日,你先晕了,跟着你大伯也晕了。歇了一夜,好容易才缓过来,他又硬撑着去守灵。后来你将太爷救了回来,他心下一松,这病便压不住了……”

    元春听了有些奇怪:贾赦阻止我救代善时,挺精神的啊!真有病?

    到了正房,屋内鸦雀无声,众姨娘丫环都守在门外。邢氏悄声问门外守着的一个姨娘:“老爷怎样啦?”因贾赦心里不痛快,在这院子里,上上下下还都叫贾赦“老爷”。

    那姨娘道:“老爷才刚发了一通脾气,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邢氏便道:“你们进去收拾一下,大姑娘要为老爷诊一诊脉。”

    那姨娘答应一声,又用甚是崇拜的目光看了元春一眼,带着两个丫头转身进了屋。另几个姨娘和丫环看元春的神情也都差不多,好奇中带着崇拜和敬畏。

    邢氏看着他们进去后,又对元春说:“这两日你大老爷脾气不好。趁他这会儿正睡着,正好为他诊一诊脉。”

    元春点点头,心想贾赦睡着了正好,省得还要打招呼。等那个姨娘出来打起了帘子,她才与邢氏一起走进房中。

    打开医疗系统的诊断功能一扫,系统给出了“惊恐焦虑”的诊断结果。

    元春暗暗奇怪:惊恐焦虑……贾赦又在惊恐焦虑些什么?

    她一边思索,一边在贾赦床前的凳子上坐下。贾赦之妾早已将贾赦的手腕从被中拉了出来,又在他腕上盖了一块帕子。元春隔着帕子,装模作样地诊脉。

    床上的贾赦微微皱着眉头,突然睁开了速地四下一打量,见到了元春正在为他诊脉,眼睛一瞪,闪电般地缩回了手。怒道:“你干什么?”

    元春的手,还保持着诊脉的姿势。

    她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放下手,转头看着贾赦:“老太太叫我来瞧瞧大老爷。”

    她以前都是叫大伯的,可贾赦这副见她如见鬼的死样子,叫她十分气闷。便叫了一声“大老爷”,好让贾赦也气闷一回。

    贾赦听了“大老爷”三个字,果然横眉怒目,吼道:“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元春更觉得气闷了:我做什么啦?怎么就“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叫你搬到这里来是你亲爹的主意,关我屁事?!我还曾想阻止来着。

    “大老爷,你把我比作猫,我没有意见;你把自己比作耗子,那也随你的意。可我没哭你啊!怎么就假慈悲了?”

    贾赦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他指着门口,大吼道,“滚出去!”

    “滚就滚!”元春站起身来,径直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邢氏说:“大太太放心吧!大老爷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吓着了,压压惊就好了……”

    一句话没说完,隐约感觉背后有风声,下意识地一闪,便见一只茶杯与她擦身而过,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元春看着碎成几片的茶杯,心想:我踩到贾赦的尾巴了?

    邢氏等人见贾赦拿杯子砸元春,都是一声惊呼,见杯子没有砸到元春,才齐齐地松了口气。众姨娘丫环既不敢劝,又不敢拦,还怕贾赦真把元春打着了她们也要担干系,一个个都拿眼睛去偷瞄邢氏。

    邢氏既怕贾赦,又担着照顾元春的干系,匆忙之中,只得飞快地把元春往房门外一推,丢给贾赦一句:“我去送送大姑娘。”看也不敢看脸色都气变了的贾赦一眼。

    出了房门,邢氏给元春陪着笑脸,死拉活攥地把元春拉到了旁边的小花厅说话:“你大老爷病中脾气不好,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又请元春给贾赦开个方子。

    元春写了张虽有效用味道却绝对可怕的方子,写完说道:“请大太太送我回去吧!”

    邢氏收好了方子,笑道:“急什么?若就这样让你回去,岂不是打我的脸?你且坐一坐,我有好东西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从袖里掏出一个红绸包。打开红绸包,露出一对金镯子:“这对镯子啊,是我陪嫁的东西,我一向舍不得戴。你拿去玩吧!”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只金镯子,就想要往元春的手腕上套。

    元春手一缩,不让邢氏把金镯子套在她手上,只道:“无功不受禄!这不年不节的,大太太赏我做什么?”邢氏早就把这镯子藏在了袖子里了,此举必定不是为贾赦刚才的行为道歉。

    那对金镯子式样虽普通,但份量够足,还镶着宝石,不想戴的话还能拿去换银子花。以这位未来邢夫人一贯的禀性来说,这也算是下血本了。肯下这样的血本,必定是对自己有所求。自己除了医术,还有什么好让人求的?

    看来,邢氏没生出个儿子,真的很着急啊!她现在才二十多岁,在儿子的问题上,自然不会死心。

    元春偷偷打开医疗系统,扫描了一下邢氏的身体情况,得出的结论是:身体健康。她便知道,邢氏一直怀不上孩子,大约怪不得她自己。

    再肥沃的土地,不播种那也是长不出庄稼的啊!

    邢氏嗔道:“长者赐,不可辞!给你你就拿着。”又把镯子往元春手上戴。可那镯子是按成年人尺寸打的,元春戴着实在太大了。

    元春暗笑:看来,邢氏严重缺乏给晚辈送首饰的经验啊!

    邢氏有些讪讪的,将那镯子又包起来,递给元春:“我只顾挑好的,倒忘了这镯子你这会子戴着有些大了。且收着吧,过几年再戴也是一样!”

    元春也不再推辞,收下了那对镯子:“谢谢大太太!”邢氏自愿付诊金,她又何必推辞呢?

    收了镯子,见邢氏有些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元春便道:“大太太,不如我为你诊一诊脉吧!”

    邢氏长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可多谢了!”有些急切地伸出了手腕。

    元春装模作样地诊了诊她的脉,笑道:“大太太身体康健,并没有什么毛病,放宽些心便是了。”

    “那……”邢氏觉得,要向一个八岁的小侄女问子嗣的事,有些难言启齿。可为了孩子,她咬咬牙,还是问出口了:“那为何我……一直不曾有孕?”

    元春看着邢氏那张通红的脸,说道:“想要有孕,一是要放宽心,二是要在两次经期之间的那些日子,多多亲近大老爷。经期前后几天,体内气血亏虚,再怎么亲近大老爷,也是不会有孕的。”

    她把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再说下去,她就得向邢氏传授“房中术”了!她一个姑娘家向人传授“房中术”,这话万一传出去了能听吗?她与邢氏的交情、邢氏给的那对镯子,还不值得她冒这样的风险。

    说完她便起身向邢氏告辞。

    回程的路上,元春独自坐在车里,回想着贾赦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心中的怪异感觉越来越浓。

    不对劲!

    自己得了“神仙传授的医术”,救活了已经小殓的代善,医术已经得到证明。正常人都应该像邢氏这样,努力亲近讨好自己,好请自己给他们诊一诊脉,有病治病,没病就调养一下身子也好。可贾赦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他看自己的目光,似乎还带着憎恨之意,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她与贾赦见面的机会很少,打交道的机会更少,冲突的机会接近于零——唯一的一次冲突就是上次在代善的灵堂。如果排除掉贾赦憎恨二房所以迁怒自己这个因素,那么剩下的答案,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都只有一个了:贾赦不想自己救代善!因为自己救了代善而憎恨自己!

    为什么?

    因为代善把荣国府传给了贾政没传给他,所以他就恨亲爹到这个地步?

    又或者……我那天的话,竟是歪打正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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