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将近,月明云淡,喀拉墩城上巡守的士兵大多都靠着城墙睡去,凉风习习,旗帜飘动的声音成了安抚他们入睡的乐曲。
    月上中天,山崖下的阴影中悄然走过几队黑影,掩藏行迹来到城墙之下,守军也毫无察觉。
    低矮的城墙根本挡不住这些人敏捷的身手,几十条钩锁抛到城头之上,他们如灵猿一般迅速来到城上,各拿兵刃将城上的守军杀死。
    短促的惨嚎在夜风中戛然而止,连杀十余人竟没有多大动静,东门已经悄然打开城门,隐藏在不远处的汉军一拥而入。
    终于一声凄厉的哀嚎和尖叫声打破了喀拉墩的寂静,此时东面的营房已经起火,火光之下刀剑森森,汉军分作三队扑向不同的营房,这是早就观察好的位置。
    城中的那一堆篝火已经熄灭,只有几缕黑烟还在飘动,地上一片狼藉,浓浓的酒气至今还未散去,整个城中不像军营,倒像是一座酒楼。
    面对蓄锐已久,如狼似虎的汉军,喝得烂醉如泥的于阗军毫无反抗之力,等他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寒光闪烁,已经丧命,有些人还在睡梦中便被割了脑袋。
    喊杀声四起,城内乱成一锅粥,于阗军满城乱窜,大多都死于汉军兵刃之下,反应快的跪地投降,只有少数人打开西门逃走。
    尉迟塔莫在几名亲兵的摇晃之下还沉睡不醒,一人只好将他从床上拉拽出来打算背着逃走,才走出房门,一阵乱箭射来,几名侍从全部倒地。
    尉迟塔莫从门口的台阶上滚落到花园中,此时才悠悠醒转,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晃动的黑影,又睡了过去。
    杀进署衙的正是关海,看这守将有些面熟,想起那一夜隔河放箭,射中的就是此人,上前踢了两脚,见他哼唧一声却不睁眼。
    关海冷笑一声,传令道:“来人,端凉水来将他浇醒。”
    喀拉墩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汉军拿下,顺利得出乎意料,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这也多亏了他们晚上忽然犒赏全军,守备松懈不说,还大都醉酒误事。
    署衙之中,尉迟塔莫浑身湿淋淋地被绑在堂下,惊诧莫名地看着几名汉军将领,兀自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瞪大眼睛尽是迷茫之色。
    李钰命人连夜向刘封报信,由关奎守城,关海接应王征带兵入城加固城墙,自己亲自审问尉迟塔莫,安置城中八百多俘虏。
    探马将消息送到扜弥城外的大营,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刘封马上传令各营准备攻城,不多时大营中鼓号齐鸣,霎时间打破清晨的平静。
    城上于阗守军也随之紧张起来,城头上鼓声大作,守军匆忙来到城上观察,只见汉营中人马调动,旗帜飘扬,最让他们头疼的投石车又开始缓缓排列。
    事先并未有将令传下,营中突然响起鼓声,马哲等人还以为是敌袭,急忙来到中军大营,却见刘封已经端然而坐,正在查看沙盘上的地形图。
    “大将军为何天刚亮就要攻城?”马哲蹙眉道,“士兵还未进食准备,恐怕……”
    “不妨事!”刘封摆手笑道:“我已传令让各营交替攻城,轮流歇息进食,今日攻打扜弥城要连续不断,不给城中守军喘息之机,哪怕磨坏了投石车也在所不惜。”
    马哲吃了一惊:“将军莫非要强攻扜弥?”
    刘封这才抬头笑道:“方才探马来报,李将军他们已经拿下喀拉墩,我料尉迟圭休马上就要退兵,今日猛攻就是让他心生胆怯,连夜出逃。”
    马哲很快领会了刘封的意图:“将军打算今夜出兵阻截?”
    “正是!”刘封点点头,指着沙盘上一处狭长的山谷言道,“距离扜弥五六里之外的牧羊坡正好可设伏兵,喀拉墩被李钰占领,于阗军若退,必从此处经过。”
    马哲大喜道:“此计大妙,于阗军若退,兵无战心,士气低迷,若待其半过从中拦腰截断冲杀,其军必大溃!”
    刘封笑道:“我正有此意,立刻将周处和文鸯叫来议事。”汉军突然鼓号攻城,于阗守军忙将消息报知守将尉迟圭休,尉迟圭休来不及穿戴铠甲便服传令,叫诸将小心防守,派人叫来东川王,如今军中上下能与他商议军情的唯有
    东川王了。
    东川王也早就听到城中动静,见了尉迟圭休便急声道:“将军,汉军突然强行攻城,恐怕是喀拉墩失守了。”
    “啊?这……这怎么会?”尉迟圭休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东川王,“刘封亲自在城外督战,汉军兵马都在这里,他们怎会绕过扜弥去攻打喀拉墩?”
    不等东川王回答,尉迟圭休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自语道:“喀拉墩有两千守军,汉军如果是去偷袭,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塔莫他一定能守得住。”
    东川王脸色凝重:“将军先派人去打探消息,如果喀拉墩当真失守,汉军截断我们的后路,扜弥将成为孤城,援军迟迟未倒,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尉迟圭休虽然强行自我安慰,但心却沉到了谷底,忐忑问道:“如果喀拉墩失守,我们该怎么办?”“弃城!连夜撤退——”东川王毫不犹豫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就算喀拉墩不失,以汉军如此强势的攻势,扜弥也守不住,现在反而给了将军撤退的机会,于阗兵马并
    无多少,只有保存实力,才能与汉军继续交战。”
    尉迟圭休咽了口唾沫:“但大将军军纪严明,如果不战而退,一定会受到军法处置。临阵脱逃,可是……可是要被国师拿去下锅烹煮的。”“国师竟如此歹毒?”东川王眼皮一阵狂跳,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为今之计,只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尉迟塔莫身上了,就说他擅自出兵却交战不利,让汉军渡过克里雅
    河,又失守喀拉墩,这一切都是因为尉迟塔莫造成的。”“唉——”尉迟圭休眼神一黯,嘴巴张了张,却也说不出什么来,颓然道,“先派人打探喀拉墩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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