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宜一边说一边将头放到了老太太的一只手掌上。

    顾老太太伸出那只能动的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喃喃念:“好孩子……”

    次日,薛家果然派了媒人上门来提亲,顾金枭和唐氏亲自接待了来人,接受了薛云霖成为顾家的女婿,双方约定按照这定亲的程序走,早些定下早些成亲。

    最终,两边定下了在下半年八月初六,薛家迎娶嘉宜过门儿。

    新科状元定亲之事在全燕京城里也是大新闻,不少公侯权贵之家都在打听薛云霖定下的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能让圣上钦点的状元郎瞧上,要娶她为妻,嫁进当朝首辅的薛家。

    结果大家知道那幸运的大家小姐竟然是忠诚侯家的庶出三姑娘,而且这位姑娘还是去年跟诚意伯的世子传出不堪的流言,失去了清白的名声的顾嘉宜时,一个个的都觉得匪夷所思,想不通为何像是薛云霖那么一个才貌双绝的状元郎会娶她为妻。全京城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猜是为了什么。

    就连薛云霖的亲娘沐姨娘和他的亲妹子薛桂芳都在抓住他,问他为什么在皇帝钦点了他为状元的当日就让他爹去向忠诚侯爷提要娶顾家三姑娘为妻之事。是不是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对顾家三姑娘有意思了,不然为何如此突然地就要定下她为妻,还说非她不娶。

    薛桂芳问他:“你不是自打小就说了,不娶妻,要游遍天下,直到有一日叶落归根才娶妻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做出如此让人吃惊的事情。就连琳表姐让姑姑来向父亲表示了愿意跟你定亲,你也是用这理由推脱了,琳表姐硬是等到了去年,满了十七岁才嫁了人。还有一些人家的小姐有意想要嫁入薛家做你的妻子就更别提了,这些小姐可都是嫡出,家里的条件比起忠诚侯府一点儿都不差的。四哥,我就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相中了顾家三小姐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可一次也没见过她呀?还有,你晓不晓得她跟诚意伯世子之间的那些难听的谣言?”

    薛云霖搓了搓鼻子,道:“妹妹,你怎么不多操心下你的嫁妆都绣好没?还有两月你就要嫁出去了。”

    薛桂芳一听,就伸手在薛云霖手臂上一掐,假装发怒道:“四哥,你太狡猾了,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你必须要告诉我,到底你跟薛家三小姐之间是怎么回事?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哎哟,妹妹,你是想要掐死我么?你要把我掐坏了,小心你嫂子过门儿之后找你算账!”薛云霖笑着叫起来道。

    一旁的沐姨娘瞧见他们两兄妹玩闹,直叹气,说:“你们两个都多大人了,一个就要娶妻,一个就要出嫁,还在这里没大没小的玩闹。要是叫老爷夫人瞧见了,又得说我不好好管你们了。行了,快别闹腾了,老四,你给我正经点儿,都是做状元的人,怎么能还跟你妹子胡闹?还有啊,你今日也跟我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瞧上人家忠诚侯府的三姑娘的?还说了,除她不娶?”

    沐姨娘一边说一边上前把他们两兄妹给拉开,然后拉着薛云霖,把他按下去坐到自己身边的一张圈椅上,非要他说出来为何会挑上了人家顾家三姑娘,要娶人家为妻。

    薛云霖看着眼前的亲娘亲妹子,知道他今日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她们是要一直缠着他,不让他出门儿了。

    于是就哎了一声,说:“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妹妹,去给我倒盅茶来喝了,我才说。”

    薛桂芳睨他一眼,道:“看在你老实交代的份儿上,我就去给你倒盅茶。”

    薛云霖又叫他姨娘放手,他这就说。

    可沐姨娘却硬是不放手,说他自打小就调皮,自己放了手,不定他就跑了。

    薛云霖再三再四保证他绝不跑,又说妹子端茶来了,不放手他没法喝茶,沐姨娘这才松了手。

    接过妹妹的茶喝了两口之后,薛云霖轻咳两声,吊足了他妹子和姨娘的胃口才说:“说起来,我跟顾家三姑娘也认识好多年了……”

    “啊?你说啥,你跟宜姐姐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四哥,你可在说笑?”薛桂芳一听就打岔道。

    沐姨娘叫她别说话,听她哥说。

    薛云霖这才继续回忆:“那一年,我跟三皇子两人经常扮作乞丐,在京城里讨饭玩儿……”

    沐姨娘和薛桂芳闻言一起睁大了眼,薛桂芳刚要张嘴说话,沐姨娘一伸手握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别说话,继续听。

    “我跟三皇子在京城里扮成乞丐讨饭一段儿日子之后,觉得京城里不好玩了,就去了京郊的双庆镇,我们两人分别在镇子东头和西头讨饭玩。我知道当时的虎贲卫指挥同知顾大人的姐姐就在双庆镇,嫁给了一家姓何的大户为妻,我就去哪里了。结果,那家的奴仆们都撵我,只有一个在厨房做活儿的小丫头心善,肯施舍我。她倒了一碗红薯稀饭还有几片泡萝卜给我下饭,结果,我一吃,啧啧,别提多爽口了,特别是那泡萝卜,又脆又酸又甜,我觉着自己从来没吃过那么好的美味儿,就惦记上了。后来我陪着三皇子回京之后,又连续自己去了两日,她都施舍我了。直到何家的一个丫鬟出来,打翻了她施舍我的粥……再后来,顾大人出现了,再后来,我知道那个施舍我的小丫头竟然是顾大人的庶出女儿。她成了顾家的小姐进京后,我还看见过她一次,她又施舍了我银子……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她……”

    薛云霖慢慢说完后,沐姨娘和薛桂芳都听傻了,她们两个哪想到顾家三姑娘竟然跟薛云霖有这样的交情。

    “四哥,难不成你早就想过有一日要讨顾家三姑娘为妻么?”薛桂芳拉开她娘捂住她的嘴,忍不住追问道。

    ☆、第91章

    “这个嘛……哦,对了,杯中无茶了,妹妹,去给我倒茶来……”薛云霖一边回答边把手里的茶盅递给了薛桂芳。

    薛桂芳接过了茶盅,起身去给他倒茶。

    沐姨娘兴致勃勃地说:“原来你跟那顾家三姑娘早就认识了,方才听了你说的话,就觉着这位小姐心善,另外,还跟你挺有缘分。对了,她是不是还生得好,所以你就惦记上了?”

    “这个嘛……啊,对了,我今日还要去礼部参加琼林宴,就光顾着跟你们瞎唠叨了,我得走了!”薛云霖忽然道,接着猛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走。

    沐姨娘闻言也赶忙跟上,在后面喊:“云霖,你换件衣裳再去!”

    “知道了,姨娘!”薛云霖答应。

    薛桂芳倒了茶回来,见椅子上空了,就问走回来的沐姨娘:“姨娘,四哥呢?又跑了啊?”

    沐姨娘笑道:“你哥要赶着去参加琼林宴呢,说不陪我们唠了。”

    薛桂芳嘟嘟嘴:“我看他是不想回答我的问话,才故意跑了,还故意叫我去给他倒茶呢。”

    “我看未必,今日|你哥本来就要去参加礼部的琼林宴,他不会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还有,是个人心里都会藏点儿事,你哥不愿说他到底什么时候动了心思要娶顾家三姑娘为妻也是正常,你就不要再问了。总之,多亏了这顾家三姑娘呢,要不是她,按照云霖这性子,恐怕还真得三十大几才成亲,如果真是那样,还不得把我给急死!这孩子从小主意大,要不是他自己改主意了,咱们就算怎么逼他,他也不会听咱们的……”沐姨娘感叹道。

    “我哥也许娶了亲还要谋求外放呢。”薛桂芳在一旁拖着声音说。

    “只要娶了妻,他外放也得带着媳妇去,那我就不怕了。还有,他如今是状元,先就要在翰林院呆上几年,过几年想要外放,还得看圣上同意不同意呢。”

    “这也是……我其实不想四哥外放的,他要走了,姨娘跟前就没人伺候了,我呢,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也不能随时回娘家。”

    “说来说去,还是多亏了有那个顾家三姑娘拴住了你哥的心。对了,你方才说顾家三姑娘跟那个诚意伯世子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的流言又是怎么回事?”

    沐姨娘在内宅之中,竟然没有听到过嘉宜的那不好听的流言,是因为薛首辅的夫人治家严谨,严禁府中上下人等传话的。所以,薛府里面并没有流传开嘉宜跟金宝政的那些不好听的话。而薛桂芳也不是从薛家听说的,也是别家府里的小姐告诉她的,她知道后也没在府里传这件事。刚才问他哥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薛桂芳只得跟她娘解释:“这话也是外面乱传的,我见过宜姐姐好几次,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做出什么勾|引人家的事情。再说了,四哥在外面肯定也有耳闻,可他根本就不相信,可见是那些人乱说的。也不晓得是谁说这样的胡话,害得宜姐姐闺誉受损,那传这种话的人必定不会得到好报!”

    沐姨娘点点头,说:“你四哥不相信,老爷和夫人是更不会相信的,不然他们也不会答应了你四哥,做主为他向顾家提亲了,好在现如今这亲事已经定下了,到八月初六,也就剩下四个多月了呢,哎呀,一想起来我也有媳妇儿了,就觉着这日子过得太快了。当年你哥才生下来哇哇哭的哭声还言犹在耳呢,一晃眼,他都要娶媳妇了,而你也要出嫁了……”

    “娘,你就不要感叹了。谁都是这么过来的。”薛桂芳在一边安慰她姨娘。

    沐姨娘望着女儿笑,说:“走,让我瞧瞧去,芳儿你的嫁妆都绣到哪儿了,这还有两个多月,能绣完吗?”

    “好,咱们走。”薛桂芳上前来拉起沐姨娘往她住的院子去。

    那边厢,薛云霖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丫鬟吉雨伺候他换了一件宝蓝色的锦袍,出来由两个小厮青墨和洗砚陪着他,坐了家里的马车赶赴礼部,参加皇帝为新科进士举办的琼林宴。

    琼林宴毕,薛云霖从礼部出来,却遇见了先前的三皇子,现如今的潭王跟前服侍的小厮金石,金石对他说,他家王爷请他去京郊属于潭王的锦绣别苑一会,贺他高中状元。

    “锦绣别苑?”

    “是殿下封王之后,圣上御赐的一所别苑,公子还没去过。”

    “那好,前面带路。”

    金石的随从牵来了几匹马,薛云霖就让洗砚把马车赶回府去,他带着青墨骑马随着金石等人去京郊的锦绣别苑。

    打马前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薛云霖来到了属于潭王的锦绣别苑,乃是在一座景色秀丽的山峰的半山腰上,是一座亭台楼阁遍布的宅院,修造得十分精致奢华,果然是皇家别苑才有的气派。

    下得马来,薛云霖带着小厮青墨跟在金石身后走入了锦绣别苑,一直走到最后一层院落的一座亭子前。

    微微抬头,只见亭子里面站立着一位头戴翼善冠,身穿红色王服的人,那人背对着他,似乎正在远眺,欣赏远近山间风景。

    这个人即使不用转身,光看他的背影,薛云霖也能认出来他是谁,毕竟从小跟他做朋友,还是知己,已经将近十年了。

    刚想喊他“以桓兄”,两人虽然同年,但潭王傅以桓比他要大几个月,所以从小傅以桓便让他私下这么喊他就可以。

    可是看看他身上穿的红色王服,薛云霖觉得他的身份已经改变了,似乎再像小时候那么喊他不太合适。而且,自从傅以桓成亲之后,两人相见的时候比以前少,再加上他这两三年来用心备考,两人之间的交情似乎比以前淡了好多。

    整肃了下衣冠,薛云霖向前方亭中的傅以桓欠身一揖:“潭王殿下,不知道召云霖前来所为何事?”

    之所以会这么说,主要是薛云霖不太相信潭王叫他来仅仅只是为了恭贺他成为状元的。从他落寞的背影看,薛云霖似乎能感觉到潭王似乎有心事。或者是了潭王妃?

    薛云霖也有耳闻,听说潭王和潭王妃之间夫妻关系不睦,潭王成亲之后,貌似都不喜欢在潭王府呆着。潭王成亲两年了,可潭王妃的肚子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可见两人之间的夫妻关系应该是不好。或者,潭王叫自己来,也是有一些这方面的疑惑要请自己释疑,不过,要真是这样的话,薛云霖觉得自己帮不上他的忙。说起来,他也要成亲了,也很快就会有个娘子,需要处理夫妻关系,但要是傅以桓这会儿问他也白问,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一窍不通。这些年,他唯一惦记过一个姑娘,也是有好几年没有见她的面儿了,只不过听到过一些她的事情而已。

    傅以桓听到了薛云霖的说话声这才回过神,转身看向亭子下方站着的那个文雅俊逸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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