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蝶在一边听着,立刻就红了眼圈。
    嫁入东湾村快两年了,小蝶一直没有回娘家,和娘家完全隔绝,音讯全无,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想家、想父母。
    看见村里别的小媳妇带着孩子走娘家,庄小蝶嘴上不说,心里都是酸痛要命。
    齐帅现在还小,再有一两年,长大一点,没有外婆家可去,也是可怜兮兮的。
    所以庄小蝶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才能取得父母的原谅,带着齐磊和儿子齐帅,回娘家看看?
    今年齐磊赚了大钱,庄小蝶终于开口,让齐磊给自己父母汇款,算是报答一下养育之恩。
    齐磊也大气。庄小蝶只说汇款三千,齐磊却给了五千。
    振华看见庄小蝶的脸色,安慰道:“小蝶别伤心,事情过去了那么久,齐磊现在也有出息了,你父母一定会原谅你们的。这封信,我和齐磊商量商量怎么写吧。”
    “谢谢俺哥,俺也是真想回家看看……”庄小蝶抹眼泪。
    “不哭不哭,大不了不就是花钱嘛!”齐磊也安慰老婆,说道:“这五千块打动不了你父母,明年我再给五千块,一万块,总要叫他们原谅,让你把娘家这条路走通!”
    庄小蝶哽咽着,连连点头。
    振华也没心思喝酒了,匆匆吃了一口饭,和齐磊研究如何写信。
    齐磊说道:“振华你帮我想想,怎么写,才显得诚恳,既能打动小蝶的父母,又能保持我的尊严和面子?”
    振华给了齐磊一巴掌:“这时候,你就别想自己的尊严和面子了,小蝶的幸福最重要。娘家的路走不通,小蝶一辈子都心里酸苦,齐帅长大了,也会自卑。”
    齐磊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你是我哥,我听你的。”
    振华问道:“小蝶的父母识字吗?我们先确定一下对方的文化水平和理解能力,再决定怎么写。”
    齐磊说道:“识字,小蝶的老爹是高小毕业,还做过村里的会计。”
    “这样的话,写信就要讲究一点了,别让你老丈人鄙视。”振华嘿嘿一笑,思忖道:
    “首先,你要诚恳地请罪认错,什么岳父母大人在上,小婿叩首百拜,泣血上书……然后解释原因,别指责小蝶的哥哥和表哥,只说你和小蝶真心相爱,一时冲动,就犯了大不孝之罪……接着就说感谢岳父母教导有方,小蝶贤良端庄秀外慧中相夫教子持家有道三从四德有口皆碑……再接着说你自己的伟大成就,当了老板挣了大钱……最后,请求老丈人原谅,并表达你和小蝶回家磕头赔罪的深切愿望!”
    齐磊哈哈大笑,挥手道:“行行行,你回家帮我写,写好了,我抄写一遍!”
    “润笔费一百块!”振华瞪了齐磊一眼,回家帮齐磊写信。
    因为熟知齐磊和庄小蝶的一切情况,所以振华这封信写起来,非常顺手,情文并茂,感人涕下,可谓文思如尿崩,浩浩荡荡,一泻千里!
    宜兰在一边看着,笑得满脸通红。
    第二天一早,齐磊来拿稿子,又给振华带了一条烟,算是润笔费。
    振华推辞不要,齐磊却皱眉,说道:“怎么,科学种田科学养猪赚钱了?看不上我的香烟?”
    “好吧,既然你阴阳怪气的,那我就照收不误了!”振华瞪了齐磊一眼,收了香烟。
    有了齐磊给的烟酒,振华去卓大郢拜年,刚好派上用场。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年再次来临,人间天上,进入了九十年代。
    乡亲们似乎都富裕了一些,过年的礼物越来越好,烟酒越来越高档,烟花爆竹越放越多。
    不变的是乡风,牌九场依旧热闹,大年初一的串年,依旧亲切。
    牌九场上,百元大钞也越来越多。
    葛守道没有像郑怀亮那样,到处溜达制止乡亲们赌博,反而与民同乐,在牌九场上发展群众关系。
    振华有些怀念郑怀亮做书记的日子,觉得郑怀亮比葛守道,更像一个书记。
    年初一,开了大门放了炮竹之后,振华和宜兰吃了一口早饭,就带着礼物去四组给赵文乐拜年。
    赵文乐很开心,留振华和宜兰喝茶说话。
    闲聊中说起了葛守道,赵文乐气得一拍桌子,说道:“这两天大过年,我不好找他麻烦,也没时间。如果葛守道下次赌钱被我遇上了,有他好看的!村支书带头赌钱,这不是祸害我们东湾村吗!?”
    振华笑道:“二爷爷是响水乡的书记,怕是管不了葛守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也没必要得罪他。”
    赵文乐瞪眼:“振华你这是什么话?党员干部,有互相监督的义务和责任!葛守道作为村书记,带头参与赌博,败坏乡风,就不配坐这个位置!得罪他怎么了?我今晚上就去警告他,他以后再敢目无党纪,我就去县纪委举报他,让他下班!”
    振华没想到赵文乐原则性这么强,怕他越说越火,便不敢再说,和宜兰起身告辞。
    走在路上,宜兰说道:“听我老爹说,你二爷爷原本可以做到区里的副书记或者一把手,就是因为太正直了,经常说话得罪人,所以在响水乡当了五年一把手书记,却一直没有提拔。他还年轻,如果圆滑一点,说不定以后会做到县领导。”
    振华摇摇头:“二老头其实很圆滑,很有方式,处理乡亲们纠纷的时候,妙语连珠说说笑笑,就能解决问题。他就是在工作中原则性太强,党性太强,实话实说,喜欢得罪人。”
    宜兰苦笑:“其实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振华也点头:“二老头和郑怀亮,都是好党员,真正的党员。”
    振华也是党员,也见过很多党员。
    他偶尔也会想,一个党员应该是什么样的?像郑怀亮和赵文乐这样,还是像葛守道这样?
    然而振华终究年轻,有些事,以他现在的阅历和目光,看不透,也想不通。
    吃吃喝喝、来往拜年之中,时光飞速向前。
    正月半一过,齐磊就开始了家庭大建设,买回了楼板和钢筋,放回了水泥和黄沙,先盖后院的厢房,拉起长长的院墙,接着开工建设前面的十二间平房,放线挖地基。
    东湾村的宅基地都很多,前些年统一规划,按照一个男孩子一户,每户四间房子的宅基地,进行预留。每户宅基地,加上前场后院,一共是一亩二分地。丈量的时候,尺寸上再宽松一点,面积更大。
    齐磊弟兄三人,十二间宅基地,加上屋前的打谷场和后院,记录在册是三亩六分地,实际总面积超过三千平米。
    现在,这三千平米的土地上,都被堆满了建筑材料,声势惊人。
    王响霸占东湾村财富排行榜第一的位置,已经接近十年,甚至十年以上了,却被齐磊一屁股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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