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孩子发育得也太过瘦小了,金色的头发虽软,却是稀松的覆盖在头顶上,不及手掌大的脸庞,闻人展再次温柔的看了一眼不安的简柯柯,他发现不及手掌大小的脸庞形容有误,这孩子的脸最多就他三根指头并拢那么宽,那大大的眼睛镶在他脸上真像猫眼似的,几乎占了脸部一半的位置了。

    不过蓝得像海一般的眼珠真是漂亮,清澈蔚蓝不带一丝杂色,尖挺秀气的鼻管也像小猫的鼻子,怎么有人的鼻子可以生得那么小那尖的,看起来柔软的粉红嘴唇,长大后倒会是个美男子,可惜现在看起来真的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患者。

    据简柯柯说他九岁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跟着舅舅住了两年,后来就被卖给了专门的盗窃集团,一直控制在叫斯克的男人手里,据说那里全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甚至还有几岁的也是专门培养起来当小偷,昨晚他踢晕的那个男人是斯克的手下叫巴金,斯克的手下很多,分管不同的街区。

    闻人展摸摸坐在身边胆小的男孩子,感觉他抖了一下更靠近自己,他在想这个男孩子要怎么安排比较合适,去念高中又不知道有没有基础可以读半大不小的年纪又能干点什么,而且他不确定小不点是不是完全相信自己,如果这个半大的孩子正在叛逆期,义气的想要兼顾仍在狼窟里的兄弟,那他就没那个时间来管闲事了。

    “柯柯,从今天开始抛弃过去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去学校念书开始你新的人生,以正常人的生活为目标努力学习,你觉得你可以做到吗?”

    很温柔的望着低着头的小可怜,闻人展相信十五的孩子是可以分辨是非的,虽说正常人的生活听起来很简单,但要踏踏实实靠自己劳力吃饭,对这种被强迫扒窃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不管有没有人在旁边提供帮助,一个松懈就会前功尽弃,也有可能会倒退回去走上旧路。

    他曾经有几回看到过现在坐在身边的男孩子,虽然被强迫着去偷去骗,但身手都是很灵活的,被偷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钱包已经丢了,如果不是每次看到柯柯都悄悄再把钱包从管他的人身上偷回来,小心的放回丢失者的包里,他昨晚是绝不会多管闲事的,只希望柯柯像他表现的那样不愿堕落。

    “我……我……我可以吗?可以有那样的想法及生活,可以不用偷不用骗不用像老鼠一样,可以活得理直气壮的是个人,也可以对以后有希望有憧憬,我真的可以吗?……我是个小偷…小偷啊!你怎么会收留个贼呢?对你的名声不好的,我是小偷啊!…呜呜呜……”

    最开始简柯柯不太肯定,说到后来却越来越激动,看着闻人展仍是温柔的笑脸,豆大的泪也掉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天使,十岁前他有过正常的生活,他知道行得正、坐得正、理直气壮做人的硬气,被逼着偷、被迫着骗的滋味非常低贱,别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带着蔑视,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去弥补了,可还是如过街老鼠一般讨人厌恶。

    泪眼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天使哥哥,柯柯感觉有只温柔的手替自己拭去泪水,温柔到让人溺毙的安慰话语就在耳边,他忍不住扑向面前的怀抱,委委曲曲大哭起来,不断的掉落大滴的泪珠,哭得抽抽噎噎好不伤心。

    到闻人笑端出晚餐来的时候,简柯柯仍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不好意思的用手去擦拭哥哥的胸膛,那里的衣服已经湿成了一片,他低着头一边掉泪一边想给天使哥哥擦干,心里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以前就是被打得骨头都断了也不曾这样哭过,但看着闻人展温柔的俊美脸庞,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仿佛要将过去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丢脸,简柯柯只隐约记得闻人笑一直在旁边蹲着笑他,虽然笑着但却用手拍自己的头,那里面含有很多的谅解与包容,自己将展哥哥的衣服完全弄湿,而第一眼就认定的天使哥哥,手臂也一直拥在自己的肩头,稳稳的替他撑起希望的未来。

    简柯柯知道自己陷进了天使的温柔里面,他喜欢这个叫闻人展的哥哥,即使在以后看到天使变成魔鬼的另一面时,也仍不改初衷的心情,在与天使照面的二十个小时,他清楚自己已经掉进了名为暗恋的深渊。

    第7节  物极必反

    自那次梦一般的勾通结束后,简柯柯就在这一尘不染的屋子里住了下来,他管闻人笑叫笑姐姐,也跟着笑姐姐称呼闻人展为哥哥,叫这住的地方叫圣殿,不管闻人展两兄妹怎么纠正,简柯柯都固执地认为他是跟天使一起住在圣殿里的,纠正数次无效后,闻人两兄妹就由着他这样称呼了,反正并没有什么太坏的影响,只除了让人听着觉得肉麻而已。

    对于捡回来这个小男孩子让他住在家里,又替他办好一些合法手续,闻人展并没有负担与否的想法,对他来说这些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好的事,这样的小男孩搁屋里也跟养了只小猫差不多,吃得不多又容易羞怯,但是又有小猫一般的好奇心与粘人的习惯。

    这个叫简柯柯的孩子对闻人展两兄妹粘得要命,尤其是对闻人展更是粘乎,那个亲热劲真跟一只喜欢主人的宠物差不多了,闻人展洗澡,简柯柯必定捧着睡袍站在门外,闻人展在书房看着电脑,简柯柯必定屁颠颠的跑过去给他捶背,闻人展吃饭,简柯柯必将鱼刺剔除干净供到他的面前,碗筷才丢开手,削好皮切成块的水果也必定会递到嘴边,闻人展出门,简柯柯也必将车钥匙递到他手中……

    白天两兄妹要工作不在家,小猫就隔半个小时给两兄妹打个电话,询问他们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点心,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工作,用不用他去帮两人送饭…诸如此类的讨好层出不穷,简柯柯想报答天使哥哥的恩情,但又不知从何着手,只有这些小地方能体现他的满腔热忱。

    所以任何事都特有干劲的去做,擦桌子、洗衣服、抹地板、吸地毯、买菜、做饭、洗碗、刷马桶……不管天使哥哥吩咐或没吩咐的,也不管事情大与小,简柯柯都是热情似火的完成,卖命的劲几乎让人以为他是被虐待了,成天都忙活个不停,自己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大小细活杂事。

    但他的热情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起码对闻人展和闻人笑来说是反作用,每天晚上闻人二兄妹回到家后,看到那比钻石还亮的马桶总是咋舌不已,对着比水晶还闪的屋子无处下脚,端着可当明镜的碗盘不敢盛饭,更对着熨烫得如面板的洁白床单无法入眠……

    最离谱的是好不容易迷糊进入梦乡,却总是被本能惊醒,闻人两兄妹总是在简柯柯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醒来,闻人笑的待遇相对闻人展还是有所不同,一个晚上她只需要醒两次左右,可是闻人展一个晚上在入眠后却要被惊醒三四回,所有的惊醒只因为小不点认为,他们晚上睡觉会踢被子,他要为两人盖被子不让他们着凉。

    家里多了个小可怜让闻人展两兄妹原本觉得有趣的想法也变成了意见,对于他想报恩的满腔热情也觉得有些刻意了,最初惜他是个小孩子又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如常般温柔的笑劝柯柯不必如此,可是讲出来的浅显道理让这小可怜压根没搞明白。

    简柯柯固执的认为他是受了天恩,得做点什么才能表现他的感激,一点也不理解他已经影响到两人工作与生活了,反而觉得闻人两兄妹劝说的意思是觉得他做得不够好,这下更是变本加厉的想把一腔热情献给闻人两兄妹,弄得闻人展和闻人笑连家都不想回了,完全是找了个二十四小时不懂看人脸色的管家公回来。

    真正让闻人展有些生气的是跟一个重要客户谈事情时,这个男孩子打电话来说个不停,在明示他有事情要处理后,小猫仍没完没了的碟碟不休,闻人展从来不是会对人大喊大叫的人,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柔和却锐利,对那个孩子的惩罚就是三天没回郊区的屋子,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所有来电一律拒接,只在第一个电话接通时,温柔的‘建议’简柯柯思考一下该怎么做才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这样的惩罚其实不算什么惩罚,对正常人来说的话,这种惩罚其实是一种自己在屋里占地为王的自由感觉,可是对简柯柯来说,那是比要他命更可怕的事。

    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美梦终是要醒的,他只能是个让人讨厌的人,连天使一样善良的哥哥都不喜欢他了,柯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是想让哥哥知道自己的感激。

    或许简柯柯太过年轻,虽然在黑暗街巷里过了几年被人喊打喊捉的不好日子,但为人处事都太过天真,在简柯柯的概念里,别人帮了他就应该十倍去还,更何况像闻人展那样救他出火坑的救命恩人,更是应该付出他所有的热情与心力去报答,可是他不知道物极必反,凡事过了一定程度后,总会有相反的情况发生,所以注定这几天的苦他得尝上一尝。

    第8节  绝对煎熬

    不敢好奇的去开电视,不敢再拿起小几上的电话,不敢在屋里随便再走动,也不敢带着新奇在天使哥哥的书房探险,更不敢开门跑出去,他怕一出去,这圣殿的门就永远对他关闭了,想起昨晚上哥哥昨晚上在电话里的话,简柯柯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柯柯,今天我们有工作要忙就不回来了,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对吗?冰箱里好多吃的哦!你可以多吃一点没关系,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出去再买,门口鞋柜的抽屉里有钱的,但记得带上磁卡……电视声音不要开太大哦!会吵到邻居的,如果真的没什么事可以打发时间的话呢,你能想一下空间与生活的联系是什么吗?……

    你是一个好孩子,可爱的孩子,卫生整理得很干净,我们很感激你的,请别太过拘束,放松些自在点,去干你自己想干的事也可以的,请别担心我和你笑姐姐,这几天真是非常忙呢!我相信你能想明白点什么的,对吗?……有事再给我们打电话好吗?请允许我先忙一下了,不好意思……”

    想到从电话里传来的那温柔嗓音,像春风吹过人心一般暖暖的,简柯柯的泪落得更凶了,最开始他还真的以为是哥哥姐姐忙,可是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怎么都是无人接听的盲音,他坐在大门边的地毯上,双眼牢牢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整整等了哥哥姐姐一个晚上,只是那两张相同的俊美脸庞却再没出现过。

    细细的开始想昨晚的电话内容,简柯柯敏感的觉察到哥哥姐姐是在避开他,心里苦得一直流泪哭泣,哭肿了双眼哭哑了嗓子,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让哥哥姐姐不高兴了,电话里又没讲清楚,又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沉入大海无音信后,柯柯开始感到绝望了,原来哥哥姐姐真的在避开他。

    第一天,简柯柯像抹游魂一样在客厅晃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会马上冲过去开门瞧瞧,他希望是哥哥回来了,可是无数次的开门后只有空旷,他真的失望了,却仍是不死心的用自己手里的磁卡试着电控锁是否完好,刷开锁,关上门,拉开门把,刷开磁锁…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柯柯一直抱膝坐在门边的玄关处,如一只被遗弃的猫咪蹲在那里,一心只盼着主人回来再摸摸他的毛发,那怕只是偶尔摸摸也可以,可是他等的人一直没有回来,简柯柯觉得自己的暗恋还没正式开始,似乎就已经变成了苦恋。

    第二天,带着希望发呆伤心度过白天,到了平时哥哥姐姐该正常下班进家门的时间,大门外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寂静的空间让柯柯不安到了极点,扑到沙发边上继续按下快速拨号键,这次电话里的声音变成了永远的机械合成音: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您可以语音留言……

    放下电话筒,简柯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不知道一切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天塌了,他的美好生活还没开始几天,怎么就到头了呢?

    他也突然想起近几天,哥哥姐姐脸上那古怪的笑容,此时想来,那笑容其实是牵强得很的,柯柯更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又被人讨厌遗弃了,如当时在舅舅家一样,不管怎么对周围的人好,只能让别人感到厌恶,最后在舅舅家道中落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被遗弃的人,舅妈把他卖给了偷窃集团,从此开始了人生抹不去的污点生活。

    这一次他应该是不会被卖了,因为哥哥绝对不是那种人,只是他也被丢掉了,哥哥讨厌他不喜欢他,不再回家,这个打击已经比任何事都更让他绝望了,那是一种绝对的死寂恐惧。

    第三天的晨曦透过玻璃映进屋子时,简柯柯只觉得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看到玄关鞋柜里那双柔软的男士室内拖鞋,他拿出来抱在手里,摇摇晃晃的回到初来到现在一直居住的小屋里。

    关门的时候留恋地再看了一眼整洁但不再有人的屋子,然后把自己的身体缩在床角和床头柜之间的缝隙里,像只被遗弃的小猫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他藏在这里总不会被发现了,死了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把灵魂留在这圣殿里,那样他可以一直陪在哥哥身边了。

    怀里死命抱着天使哥哥的拖鞋,简柯柯瞪着大眼紧盯着无人的空旷房间,没有一丁点的声音,更不会有人从窗户里来注意他,当然也不再有哥哥温柔呼唤他的声音,他喜欢的那个哥哥——讨厌他,柯柯带着这样的绝望,看着洁白的房间在此刻透出的一种与世隔离,不舍地合上了眼睛。

    第四天晚上闻人展回到郊区的别馆时,简柯柯已经陷入了高热不退的昏迷中,青白的双颊凹陷得比之前更为厉害,瘦小的身体抖得如寒风中的枯叶,几粒小雀斑映着不正常的红皮肤透着诡异的感觉,蓝得纯净的眼睛也紧紧闭上不再睁开。

    第9节  稍作反思

    闻人展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柯柯所住的小房间也打开门看过,书房、客房、他与笑笑的卧室及卫浴间和厨房都一一看过,皆不见人影,他还在奇怪的想小不点是不是受不了跑出屋子了,比如步行走出这片别墅区,步行再走到市区想找到自己。

    考虑着要不要出门去找找人的闻人展,自如的像在伸展台的模特,来回的在客厅走动转圈,让人绝对不知道他是在思考,反而感觉他是在做登台前的准备,一个转身一个迈步都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

    闻人展在客厅转了几个圈后,最后在沉思时才发现不属于自己的沉重呼吸,然后他才顺着呼吸找到小不点的房间床边,在那床角与床头柜之间的小缝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简柯柯。

    伸手探了一下缩在缝隙里可怜猫咪的额头,确认他是发烧后,闻人展便想将那小不点从那小小缝隙里抱出来,但小猫紧缩在里头怎么也不动,闻人展又怕硬拖出来会弄伤柯柯,最后只有把床头柜搬开,这才把没重量的小猫咪抱进怀里。

    本来挪柜子抱人这个动作无所谓什么好看不好看,反正就是弯腰用力挪动柜子,然后再伸手把简柯柯抱出来,但闻人展硬是把这个动作做得让人叹为观止,一弯腰一伸手一抱动之间,竟似他在清晨看到一朵沾露之花蕾,因觉清香扑鼻花姿喜人,再伸手轻沾花瓣上的露珠微笑,然后弯腰嗅闻花香一般贵气尊仪;

    抱起简柯柯时的轻易就如掐下沾着晨露的花蕾放到鼻端轻嗅,闻人展自身的良好礼仪在有人无人时如出一辙,真是高贵如王子,举手抬足自成雅致之姿。

    看到简柯柯在昏迷中还死抱着自己的拖鞋不放手,眉毛皱成几个麻花结,闻人展知道自己吓着了这个基本还算未成年的男孩子,整整三天不理不睬的惊吓,对这个刚找着精神依赖的孩子而言绝对是重击。

    抱着不醒人事的简柯柯走出房间,欲带他去医院就诊,见小可怜的鼻翼张了张,似嗅到他的味道安心了一般,僵硬的小身体慢慢放松,像只小猫咪一样用脸颊蹭蹭他的手臂,更是用力的抱紧了那双室内拖鞋,纠结的眉头稍松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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