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郭威带兵出征徐羡就在军中,当时大军每日行个二十里便会扎营,将校军卒聚到一起喝酒赌钱,郭威不顾身份也常常参与其中。
    徐羡原本以为郭威当时是为了筹谋兵变刻意为之,谁知这次也没好多少,除了每天走的距离远些不准喝酒之外,竟然和上次也差不多。
    每天扎了营处理了军务,郭威就会从帅帐里面出来,抱着个老碗蹲在地上和普通士卒一起吃大锅饭,吃完了就到各个营帐转上一圈赌上几把,跟人谈天说笑跳脚骂娘。
    可是一到红巾都的营地,便开始黑着个脸,摆起皇帝的架子痛斥徐羡不体恤士卒。红巾都的那群二五仔,似是忘了郭威一开始是怎么嫌弃他们的,现在像是找到了救星开始诉苦并对徐羡开始批斗。
    比如每天都要洗脸叠被,以至于现在看到乱糟糟的被窝就会很难受;平时训练辛苦,好不容易休沐却要寡妇家里干活;在外行军扎了营吃了饭却不让休息,却要天天练弩。
    赵珂向郭威控诉徐羡每天夜里磨牙放屁吵得他睡不着觉;大魁抠着腥臭的脚皮指责徐羡每天逼着他洗脚;李墨白抱怨徐羡太小气从来不带他们逛窑子;罗复邦倒是没诋毁徐羡,只是建议郭威早点改国号。
    难得郭威有耐心听他们一一说完,只是麻瓜开口的时候被老穆头踹翻在地用刀架住了脖子。
    麻瓜委屈的不行,睡觉的时候跟徐羡说:“俺只是想提醒他有条蜈蚣钻进了他的裤腿里!”
    哦?难怪郭威突然挠着大腿根匆匆忙忙的走了。
    为了不骚扰百姓,大军一路之上皆在野外扎营,即便有地方官员前来相请郭威也不进城。
    行军第四日大军安营扎寨之后,郭威召集众将处理好军务,便有士卒来报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在外求见。
    郭威闻言立刻起身带着众将到营外相迎,只见一个年近七旬白发白须胖老头对郭威纳头便拜,郭威大笑着上前相扶,“齐王怎得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见朕。”
    高行周起身道:“老臣知道朝廷大军今日当到郓州,便早早在郓州城外二十里相迎,谁知迟迟不见陛下到来,才知道陛下已是在此扎营,故特来拜见。”
    郭威拍着高行周的肩膀道:“朕就是不想麻烦齐王才在此处扎营,不曾想反倒是让齐王多跑路,是朕之过,来来来,咱们到营帐里说话。”
    郭威刚要拉着高行周进营,忽然眉毛一蹙,望着高行周的一个随从道:“赵匡胤你怎么也在这里?”
    刚刚起身的赵匡胤连忙再次上前见礼,“微臣是奉了令公的钧旨率镇宁军五百精锐随陛下平叛的,因为道路不同故而提前到了郓州恭候陛下。”
    高行周笑道:“赵元朗与犬子相熟,故而让他一同来见陛下。”
    “原是这样。”郭威随口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与高行周携手进了帅帐。
    徐羡也早就瞧见了赵匡胤,见郭威走了便要上前跟他打招呼,赵匡胤大笑着走了过来,却不是来找徐羡的。
    只见他先是向李重进、张永德见了礼,而后便跟殿前的众人打招呼,他跟石守信、王审琦相熟不奇怪,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聊上几句。
    “王狗蛋!你他娘的不够意思,老子没回汴梁你就娶了婆娘,连你的喜酒都没喝上一杯……啥!已经生娃啦,这还不到十个月哩,那娃娃当真是你的?”
    “来!我给大家介绍,这是齐王的家里的公子,专门带了酒肉过来犒劳大伙的,快快把东西搬进来。”
    见赵匡胤还有的忙活,徐羡便不再凑热闹,径自的回了红巾都的营帐,只有麻瓜一人看营,其他人都去抢酒肉吃了,眼前看着月亮都上来了也不见他们回来,徐羡只好取出私藏的香肠和麻瓜两人分食。
    “有什么好东西,也不跟兄弟们一起吃,真是不够义气。”
    徐羡抬头就见赵匡胤大步过来,他神色微醺似是已经喝了不少的酒,直接挨着徐羡和麻瓜坐下,随手拿了一块香肠扔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这东西不赖,肥而不腻又有嚼劲,以前从未吃过。”
    “以后回了汴梁有你吃的,杜老夫人可是做了不少。”
    香肠原是没有的,自从徐羡鼓捣出来,柳河湾的人便都跟着做,杜老夫人对这种美味又方便的食物很喜欢,一连灌制了百十斤见天的都吃一根,不到半年的时间已是犯了好几回的头风,却又偏偏的管不住嘴,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当太后的那一天。
    “我家中可还好吧,我那儿子咋样?”
    徐羡道:“你不去问你老爹却跑来问我,真是好没道理。”
    “陛下在帐中设宴款待齐王,父亲在帐中作陪我还没有机会搭上话呢。”
    “哦,你儿子很好,白白胖胖的,眉眼跟你很像,才十个月已是能站起来了,多亏得你夫人每日调教,现在已是会喊爹娘了可见聪明的很。”
    赵匡胤长叹一声,“聪不聪明的不要紧,只要身体康健就成了,上一个孩儿白白的就没了,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照顾好他。”他说着还拿起一旁的酒囊猛灌一气。
    “里面放的是水,给我留一口!”徐羡拍拍他的肩膀,“谁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你也不必太介怀了。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赵匡胤叹了一口气,“我在那边喝酒喝得痛快,却迟迟不见你来,自是叫你过去跟大伙一起喝酒的。”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怎么从澶州跑这里来了,不是只为了给陛下助阵的吧。”
    “自然不是,你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与你说的,令公被王峻困在澶州,想见陛下一面也是不得,即便是亲生父子也是疏远了,更何况令公本就是养子。
    今次陛下亲征平叛,我若能跟在一旁,陛下总能想起令公来,回京时兴许能绕道澶州与令公见上一面。”
    赵匡胤压低声音道:“这么做原本是有些不太合规矩,可是听到你从汴梁传来的消息,以令公沉稳也是按捺不住,便派我来郓州候着。兄弟可否给我透一句实话,如今在京中王峻当真是一手遮天了吗?”
    “陛下对他处处退让,百官自然奉承他,远没有只手遮天那般严重,至少殿前他就伸不进手来。”
    赵匡胤似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陛下终究是防着他的,有实权却无兵权,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他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将徐羡从地上拉起来,“走,跟我到那边跟大伙一起喝酒。”
    徐羡挣开他手,“因着我得罪了李重进,他们多半看我不顺眼,我去了只会尴尬。”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尴不尴尬的,一碗酒下肚什么不痛快都没了!”
    “你不说这个还罢,我倒要问问你在殿前有那么多的好兄弟,当初为何偏偏却要找我。”徐羡说的自是指给柴荣做奸细的事。
    “嘿嘿……他们先是陛下亲卫才是赵某的兄弟,这群老兵油子精明的很,哪那么容易糊弄。”
    徐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么说是我太蠢太笨了?”
    赵匡胤知道自己说了露了嘴,讪讪的道:“没有的事!赶紧得跟我走吧,骄傲的人是在军伍里混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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