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府衙。
    知府陆安世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中不停踱步,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或是凶狠,或是咬牙切齿,或是脸色灰败,看上去情绪极不稳定。
    事实上,此时的他也的确无法做到心情平静。
    锦衣卫、东厂齐聚广州府,还有六扇门的人也跟着在一起凑热闹,整个广州府此时和京城比起来,人员都要复杂。
    而且,其中大都还都是皇帝的心腹爪牙。
    但这对陆安世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广州府从来都是个“热闹”的地方,在锦衣卫、东厂番子与六扇门捕快们还未到来之前,这里也从来不是个安宁的地方。
    陆安世能够安稳的在这鱼龙混杂的广州府内待满三年,甚至官声不错,也不是个易于之辈,厂卫名声虽然吓人,但陆安世自认做事滴水不漏,那些厂卫想要拿他把柄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可不久前当他儿子陆宁希在外游玩之时,得到了一封不知是由何人塞入他袖中的密信,并将其火速送到他手上后,他就再也无法再保持之前那等举重若轻,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这封令陆安世失去了以往风度的密信之上,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甚至简单的有些过分,只有一张纸,一行墨字。
    厂卫自沈家祖宅得到了一个密匣,其中内容尚不清楚,速速查探。
    对方近乎命令的口吻,并未让陆安世生出什么愤怒,原因也很简单,在装着这封密信的信封之上,没有任何字迹,有的只是一个简陋的图案:一把造型怪异的弯刀。
    也正是看到了这个图案,陆宁希才会撇下一众朋友,借口家中急事,飞速将信送到了父亲陆安世的手上,至于其中内容,他却是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偷看的念头。
    在广州府呆了近五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圣人书的懵懂举子了。
    “爹!爹!”
    就在陆安世在房中焦急的踱步、“变脸”之时,房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继而陆宁希推门而入。
    “如何?可打探到了?”
    看到儿子陆宁希归来,陆安世的脸上不由升起几分期许,眼中满是焦急,语气急切的询问道。
    “儿子虽然打探到了昨日那些刁民的身份,不过,不过。。。”
    但陆宁希面对父亲陆安世的期许,说道后面却有些期期艾艾起来。
    “不过什么?”
    “不过在看到那些刁民的附近之时,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我没敢上前,也没敢多做停留。”
    “你是说有厂卫的人在附近监视?”
    陆安世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我没有发现他们,不过,很有可能,所以,我没敢冒险。”
    “你做得很对。”
    尽管心中忧心忡忡,但陆安世还是鼓励了一下依旧还稚嫩的儿子。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只有保存下自己,才能有以后。否则,就算你得到再多的利益,有再大的功劳,也只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儿子谨记。”
    陆宁希连忙躬身受教。
    “不过,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些厂卫的人在守在那里,为的应该就是等着有人去查探,我猜这消息或许都是厂卫故意泄露出去,想引那些家伙上钩的,可那些家伙向来狡猾,必然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我去办这件事。”
    听到儿子的问题,陆安世没有回答,而是颇有些愤怒的一拍桌案,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些该死的海商,平日里我已经对他们无比仁慈了,他们倒好,不知感激倒还罢了,竟然还用我之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当做要挟!”
    陆宁希没有开口,他知道陆安世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恼怒与不满,这个时候,他只要安静的听着就好了。
    “可惜啊,如今再想要后悔已然晚了啊。”
    果然,发泄够了的陆安世,最终还是无奈的坐了下来,脸上的恼怒也换成了无可奈何的慨叹。
    “爹,要不然儿子通过几个朋友去找几个码头上的监工,让他们去打探打探?”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陆安世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了陆宁希的想法。
    “沈万安这个落魄到连家都不敢返回的人,都能利用那些人将全家老子送出海去,本官堂堂广州知府,难道还能被他们这些贱籍之人死死拿捏住?”
    “那爹你的意思是?”
    “厂卫已然将那些刁民监视了起来,再想用小手段去私下打探已然没有机会了,就算你多绕了两个弯,也终究逃不过厂卫的追查的。这件事,还是让为父用我这个知府的身份去解决吧。”
    “可是,爹。。。”
    “不要说了,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大可放心。”
    陆安世脸上恢复了昨日之前的举重若轻。
    “身为广州知府,治下有刁民敢做出偷窃、扒屋这等事情,又岂能一直坐视不理呢?”
    。。。
    “果然,这陆安世已经被那些人收买了。”
    陆安世信心满满,自信能够在不被对方抓住一点把柄的前提下,完成这件事。
    就算厂卫有所怀疑,没有证据且他的做法完全符合律法的前提下,他依旧还是能稳坐广州知府之位。
    但他不知道的是,从头到尾,设计这一切的白十二,并不真的是为了将他绳之以法,而只是单纯的想要试探他。
    而单纯的试探,证据显然是不重要的。
    只要有足够怀疑他的理由就完全足够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朱瑾萱尽管对陆安世很是不满,但此刻她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不仅无法让陆安世认罪伏法,还会吓退那些和陆安世还有联系的幕后之人。
    “既然已经确定了陆安世有问题,那就用他当诱饵去看看能不能勾上来一条躲藏在水面下,还不被我们知道的鱼了。”
    早在散播消息之前就已经有了预案的白十二,面对朱瑾萱的询问,信心满满。
    “可是那些人靠得住吗?万一他们见到陆安世,或者被陆安世一通吓唬后就吓得把实情说出来怎么办?”
    “我怕的就是陆安世不这么做。”
    看着朱瑾萱疑惑的眼神,白十二轻笑着反问道。
    “你觉得,对一个多疑的人来说,他是愿意相信那些别人随口就告诉他的消息,还是会相信他威逼利诱后得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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