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司离开后,陈啸庭也没回千户所去,而是直接往家中赶了去。
    不得不说,老天爷几十天不下雨,对京城的影响也不是一般的大。
    就比如现在街上的人,就比以往要少了许多,便可知许多人过日子都紧张起来。
    陈啸庭才回到府邸,便听到一阵孩子哭喊的声音,这是他又添的一双儿女。
    沈怡生了个女儿取名陈婵婵,徐有慧给他添了个儿子取名陈瑞云,如今正是爱哭闹的时候。
    此时陈啸庭心情本就凝重,所以他没去功夫去哄孩子,便待在了前院偏厅内。
    天气炎热,即便陈啸庭脱下了官服,汗水仍止不住的往外冒。
    直到婢女打来的清水,擦了把脸之后,陈啸庭才感觉好受了些。
    躺到凉椅上后,陈啸庭便对里面伺候的婢女们道:“全都出去!”
    如此,陈啸庭的世界才安静了下来,随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很疲倦。
    从副千户的位置升上来后,他其实就没轻松过。
    在雍西的时候,他的敌人是明确的,只需要搞定白莲教反贼和官员就可以。
    但在京城这等关系错综复杂之地,危险都是潜在的,根本没有明确的敌人存在,任何时候都可能成为替死鬼和背锅侠。
    就在他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打算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时,却听身旁响起了徐有慧的声音。
    “夫君,喝点儿冰镇酸梅汤吧!”
    陈啸庭睁开眼睛,便见沈怡亲自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碗。
    “这些冰都给孩子们用把,这天气我们还扛得住!”陈啸庭笑着说道。
    沈怡能感受到丈夫此时心情的低落,所以她靠近了后说道:“也不差这么一点儿,夫君还是先喝了吧,去去暑气!”
    无奈之下,陈啸庭只得接过碗来,痛痛快快把酸梅汤大口饮完,不得不说那股冰凉的感觉很爽。
    “让你们留在城外住着,一个个非要跟着我回来,这下难受了吧!”陈啸庭拉起妻子手道。
    沈怡将瓷碗放回了托盘上,然后才道:“在城外住了几天,还是府里住着方便,那里有什么难受的!”
    说道这里,沈怡紧接着道:“可是衙门里遇到了难事?”
    陈啸庭不由愣住,他其实不想让家人担心,现在看来他还是暴露了心思。
    夫妻之间总有一些默契,可以让沈怡猜到陈啸庭心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太过担心!”陈啸庭故作轻松模样道。
    沈怡知道这是假话,便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爹说去,他总能帮到一些的!”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不免苦涩无比,他现在的压力很大程度上就是沈岳给的。
    “我知道!”
    “那好,夫君你好生歇着!”
    看着沈怡离开的背影,陈啸庭不免摇头苦笑,很多事就得他一个人扛着。
    他感到为难,沈岳也感到为难,而此时在皇宫大内之中,还有更多人感到为难。
    西厂提督刘瑾忠,此时的他也有些忐忑,这是他上任两年以来头一次。
    文官们的奏折打不倒他,以往类似于这种全体上奏的情况他经历过,但都被他扛了过去。
    什么御史言官儿,奏折内容写得再是尖锐刻薄,都比不上他西厂的刑具更有威慑。
    所以这些年来,在皇帝的支持下,他收拾掉了不少文官“逼宫”行为,如此次这般规模的也不是没有。
    可这次情况真的不同,老天爷几十天没有下雨,这对皇帝来说是巨大的压力。
    皇帝乃上天之子,一切老天爷导致的灾难,就都得由皇帝来承担失德的罪名。
    君臣之间势同水火,为了震慑这帮“忤逆”之臣,刘瑾忠才授意手下把那吴瑞和打死,为的就是杀鸡给猴看。
    按照以往经验,这样做能有效打击这帮大臣的气焰,然后局势就会逐渐缓和。
    可刘瑾忠那会知道,他弄死了吴瑞和后会迅速激化矛盾,以至于如今官员们上疏的规模更大了。
    现在一切就看皇帝如何决断,如果皇帝稍稍妥协一点,那他刘瑾忠的日子就难过了。
    那么皇帝会不会退缩呢?这事其实还真说不准。
    如今的情况是,北方大旱粮食减产,西北和胡人的战争一直没停,东南的倭寇又有抬头的趋势。
    可以说,永治二十五年的情况,比之两年前白莲教造反和胡人大举进犯还要严重。
    用内忧外患来形容是最贴切的,这个时候皇帝选择安抚群臣,自然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两年皇帝收拾了不少人,君臣之间本就积攒了许多怨气,如今谢谢怨气的好时候。
    “锦衣卫已经把那抓人的百户下狱了?”走在宫道上,刘瑾忠神色凝重问道。
    一旁随行小太监便答道:“回督主,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而且还是南司沈岳下的令,还把他在城外的女婿喊了回来!”
    听得这话,刘谨忠可是气得不行,沈岳这厮骨头未免也太软了些。
    文官们都还没发难,他结果却先怂了,还把自己手下的人给办了。
    厂卫三家,历来就是给皇帝遮风挡雨的工具,就沈岳如今表现出来的这德性,他真的能给皇帝遮风挡雨?
    这样的人,皇帝会不会让他上位指挥使,这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但不管怎么说,沈岳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算是剜肉补疮了,那他刘谨忠该怎选呢?
    是不是也未雨绸缪一下,先走手下人中找个替死鬼?
    正当刘谨忠想着这些时,他很快就来到了玉虚宫外。
    虽然是西厂提督,但刘谨忠还得守玉虚宫的规矩,所以他对大门外值守的太监说道:“皇上招我过来!”
    值守太监小心对刘谨忠行礼后,便道:“刘公公,皇上说了……让在店外侯着,到时候会召你进去!”
    刘谨忠只能等候在外,但他也不是傻站着,而是小声问道:“皇上这两天,可发了不少火吧!”
    知道刘谨忠想问什么,值守太监便道:“谁说不是呢,那些官员们太不晓事了,就刚刚皇上还砸了东西!”
    得知这些,刘谨忠心里就有了谱,于是他当即道:“多谢了!”
    值守太监说了可以说的,换回刘谨忠的一个“谢”字,自然是欣喜无比。
    “刘公公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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