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天时间过去,江南千户所内很平静,整个南安城却喧闹了起来。
    各大家族在下面互相勾结,请愿行为已经从总督衙门蔓延到了藩臬二司。
    同时还有变化的是,读书人作为新的一股力量,也加入了请愿的队伍中。
    而在经过送饭校尉传讯事件后,刘奎奉命加大了对蔡世全和石文卓的审讯力度。
    也正是在这三天时间内,他们才真正明白了锦衣卫为何会凶名赫赫,各种花招百出的用刑手段,让他们每一天都在生死之间打转。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老爷,刘奎还没来得及使那几个最严酷的刑罚,这两个人就扛不住了。
    蔡世全和石文卓,在同一天内承认是自己提供便利,那个刘大壮潜入了明玉楼,然后将田元喜刺杀。
    刺杀田元喜是大罪,几乎等同于谋反,但他俩是真扛不住了,所以即便会牵连到家人也顾不得了。
    所以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即便是自己乃至先辈数代人维护的家业,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中,依然是可以抛弃的包袱。
    事实上,得到这一点的消息后,陈啸庭便结束了第一阶段的询问。
    从始至终,破案都不是最关键的,他需要在稳步推进的过程中,让各大家族放弃对抗征税。
    所以在得到口供后,陈啸庭当即便决定要召开公审大会。
    在他这里,审案其实是做给别人看,这就需要一个大的且开放的舞台。
    理所应当的,陈啸庭把公审的地方设在了按察使衙门,时间就定在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二十四。
    消息一经公布,便在南安掀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除了说明陈啸庭取得了突破进展,同样也昭示着豪族们的勾连并未起到作用。
    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四大家族的人虽然并无动作,但余下的豪族们可就坐不住了。
    经过一番谋划后,他们决定给陈啸庭来个大惊喜,要让他见识一下豪族们的力量。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八月二十四,当按察使衙门那边已准备就绪,豪族们已派出代表出席旁听时,江南千户所出现了变故。
    一大早晨,千户所衙门外就聚集了大批的人,一个个都冲里面叫嚣着“放人”。
    按照锦衣卫的行事模式,谁敢来他们这里撒野,一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可是今天,负责值守的校尉们却不敢蛮干,因为在外面请愿的是一百多号读书人。
    请愿的都是身有功名的学子,在家族利益和文人风骨的双重驱动下,让他们敢出现在锦衣卫千户所外。
    在短短一天时间内,这些豪族们能鼓动这么多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前来请愿,其实也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面对这种情况,冯文贵可谓是战战兢兢,这事一个处置不好他就可能完蛋。
    倒不是说这些读书人有多么大的能量,而是在如今南安这个局面下,强力镇压只会激化矛盾。
    到时候可就不只和各大家族势同水火,也会让两江乃至天下人的读书人口诛笔伐,冯文贵根本不会怀疑这些大家族的能量。
    那么处置事件的唯一办法,对冯文贵来说就是将问题上报,一切都交给陈啸庭来处置。
    大堂内,在听了冯文贵的诉说后,陈啸庭脸色阴沉了下来。
    之前他和这些江南豪族们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局面,可如今不过是要举行躬身,就刺激他们作出如此反应,完全已经形成了正面对抗。
    读书人,不得不说是这个时代最难缠的,他们始终主导着舆论,稍微得罪就可能被骂做天下第一号奸佞。
    可如今双方斗法已进入白热化,公审必须要进行下去,如果他在这里退步,那么往后他的差事便无法继续,更无法回京向皇帝交差。
    正如豪族们被逼和陈啸庭正面打擂台,陈啸庭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得罪读书人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冯千户,把两个提刑百户调回来,告诉这些读书人限时离开,否则就是阻碍我们锦衣卫办理公务!”
    听得这话,冯文贵硬着头皮问道:“大人,若是这些人不退呢?”
    陈啸庭则站起身来,然后道:“不退,那我们就帮他退!”
    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接着说道:“还有,通知你的手下准备好木棒,到时候可能用得上!”
    难道还要动手?冯文贵很是震惊。
    虽然锦衣卫打读书人不稀奇,但在江南这等富庶之地却从未有过,所以在冯文贵处置办法中从未有过这个选项。
    “大人,这些读书人背后关系网庞大,咱们还是……”
    可是冯文贵还没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沉声道:“冯千户你不要忘了,我们是锦衣卫!”
    冯文贵随即愣住,此时他无话可说,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去准备吧,等会儿还要按时把蔡世全二人带到按察使衙门去!”陈啸庭平静道。
    待冯文贵离开后,站在一侧的牛景云才不屑道:“大人,这厮未免也太怂了,不就是一帮酸秀才嘛!”
    “之前咱们在宫里当差的时,连一帮子进士官员都照打不误,这又算得了什么!”
    听得这话,陈啸庭却沉声道:“行了,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这些事当然不能再提,毕竟那次群臣逼宫事件,陈啸庭却是得罪了不少人。
    所以他名声早就臭了,这也是他此番遇到读书人堵门后,处置起来并不纠结的缘故。
    那次事件,他是真纠结过,但同样也没得选,皇帝让他打谁他就得打谁,即便最后账都得记在他头上。
    在这个世道,个人真的就如草芥一般微不足道,主导命运更是一种不切实将的幻想。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顺着自己的意,所以想想也没什么不平衡的。
    退一万步说,他陈啸庭如今这般地位,其实已很少有人有资格视他为草芥,相反他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割草的镰刀。
    “你去外面盯着,顺便把那些人劝走,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
    可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又道:“顺便点一炷香,若是香燃尽之时他们还不离开,就给我清场!”
    清场二字说得是杀气腾腾,牛景云得了这番指令后,在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卑职领命!”
    待牛景云离开后,陈啸庭则坐回了位置上,他在等待刘奎那边准备完毕。
    他是真没料到,这些豪族们会使这一招,居然胆子会大到这个地步。
    既然这些人不按规矩来,那么也就别怪他心狠了,因为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要通过强力弹压的方式,来昭示自己办差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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